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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手执“尚方宝剑”的刘督察员刚到长安城,便从李戡嘴里知道了止血粉这个线索,但他不动声色,只是在暗中静静观察案件的走向。尽管看到顾宽敏和下属在尽力破案,他却心存疑惑,为何顾宽敏将如此重要的线索一直隐瞒于他,难道李震被杀案和顾宽敏之间有什么牵连?转念又一想,李震已是被革职待查之人,顾宽敏有什么理由要对他下黑手呢?案件查了很久依然没有线索,这让刘督察员感到非常头大,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重庆交代。

老奸巨猾的顾宽敏当然意识到军用止血粉这个线索对下面人隐瞒可以,但对重庆来的刘督察员却是万万不可,因为长安的城墙并没有外界人们传说的那般严丝合缝、密不透风,这里鱼龙混杂的复杂程度并不比上海、南京、重庆这样的大城市简单多少,要想事事都能蒙混过去,并非想象得那般容易。虽说他贵为一方“诸侯”,但仍得时时警惕、刻刻提防,脑后也得长双眼睛,顾宽敏从来都是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的。

望着眼前若有所思的刘督察员,顾宽敏坦然拿出保险柜里的那瓶止血粉,刘督察员佯装不知地询问他这是什么东西。顾宽敏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说道:“这是李戡在医院里悄悄塞给我的,说是凶手用飞镖扎伤他以后,又给了这瓶止血粉让他止血。”

“狗屁话,天下哪有这样的杀手?”刘督察员故作姿态地骂了一声,随之拿起那瓶止血粉,放到眼前仔细看了两眼,脸上漾起了一丝诡秘莫测的神情。

顾宽敏心知此人不是善茬,于是说话愈加谨慎小心:“我也觉得奇怪呀,即便是杀手只对着李主任下手,那也得有个目的,但是车上财物分文没动,还好心好意让李戡敷药止血再开车回来,那只能有一种可能,就是谋杀。”

刘督察员听到此处轻叹一声说:“干李主任这行的,仇家多了去了,我们怎么判断是谋杀还是仇杀呢?”

顾宽敏继续分析道:“这瓶止血粉是西京行营一家药厂生产的,凶手故意拿出这药来,无非是想把视线引到我们的人身上。政府对于军用药品的管制您是知道的,那可谓是严之又严,但是从生产厂家到前线医院之间,转运、拆装、分发、保管等环节数不胜数,我们又怎能确定这药到底是从哪个环节流出去的呢?”

刘督察员终于听出一丝顾宽敏为自己的失职做着解释的味道,他依然不动声色地问道:“顾主任的意思是说,这些军用药品在西京市到处都能买到哦?”

听到刘督察员这句阴阳怪气的话,顾宽敏故作镇定地哈哈大笑起来:“面对您刘督察员我是明人不说暗话,之所以将此线索迟迟没有拿出来给您看,是我有私心啊。”

听得此言,一直笼罩在刘督察员心头的阴云开始渐渐消散。顾宽敏终于说出了刘督察员一直渴望听到的话,彼此都从对方细微的表情里读懂了某种无法言说但都渴望揭开的谜底。

顾宽敏很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步步为营、后发制人的策略是对的。面对坐在沙发上肢体明显放松的刘督察员,他深叹口气继续说道:“我的私心,既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您啊。”刘督察员意味深长地用眼神询问他此话怎讲?

老谋深算的顾宽敏终于说出了真心话:“在这个案子里,我是害怕有人揪住这瓶药来追查我的失职,可我最大的担心是怕这瓶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我顾宽敏是这里的地方长官,不得不面对和处理这个烫手山芋,可您刘督察员千里迢迢亲自来到西京监督此案的进展,无疑将自己也置身于这个泥潭里,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我反倒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就不得不考虑这件事对我们俩有何利害。”

说到这里,顾宽敏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睛余光微微看了刘督察员一眼继续说道:“此案发生已有些时日,凭良心说我是真想查到凶手,也好让李主任死能瞑目,但案子本身存在许多难以捉摸的地方,又怕牵扯出太多难以估量的后果,如果真要彻查下去,我担心凶手不一定能找到,反倒会激起各派势力的敌视,还有对你我的仇恨,到那时,我和你就是想跳出这潭水,恐怕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喽。”

刘督察员听出了顾宽敏的弦外之音。长期在国府做事的他,何尝不知道地方关系的错综复杂形成的政治掣肘和贪墨腐败,如果真像顾宽敏所说的‘捉鹰不成反被老鹰啄了眼’,这样的结果肯定不是自己想要的。

“照您这么说,这案子就没法查清了?”刘督察员问道。

顾宽敏欠了欠身子,尽量靠近刘督察员压低声音说:“李震既是我的老同学,又是我的同乡,我比任何人都想从速揪出凶手为他报仇,可就目前这个案子的侦办情况来看,凶手一定是有备而来,但究竟来了几个人,至今都难搞清楚,因为人家在暗处,李主任在明处。这瓶止血粉不拿出来倒好,一旦拿出来了,问题反倒复杂了。”

眉头紧锁的刘督察员一字不落地听着顾宽敏继续分析。

“因为这瓶止血粉,直接指向的是我们内部,很容易让人想到谋杀,既然是内部人谋杀,那就与李主任工作上结下的外仇无关。因为如果是外仇,又哪里来的军用药品?又怎么会不斩草除根,还留下李戡和李夫人活命回来?凶手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就是欲盖弥彰,在给我们放烟雾弹,让我们怀疑是内部人干的,这样我们就会把侦查的注意力全部放到自己人身上,如果我们这样做了,正中了作案人设下的圈套。”

顾宽敏从细节梳理案情的脉络,逐渐把刘督察员的思维引入了理性轨道。

“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仇杀的可能性更大。”刘督察员听懂了顾宽敏颇费口舌的话外之意,他是在好心相劝自己,既然凶手是向李震寻仇的外人,就别死盯住止血粉不放,此案如果将这个线索无限放大,国府上层真要深究下去,西京势必会有很多官员被牵连进来。本来是一起谋杀案,如果处理的方向掌握不好,反而极有可能演化成一场反腐大案,得罪一大片人不说,最后还不一定能查出真凶,这样出力不讨好的蠢事顾宽敏不会干,他刘督察员当然也不会干。

恍然如悟的刘督察员又问:“凶手为何不用枪却用飞刀杀人?”

顾宽敏神秘一笑,指尖轻轻拍了拍沙发扶手说道:“督察员终于问到这个关键问题上了,到今天为止,你见过那把飞刀,还是我见过呢?大家都没见过,只有李戡说是飞刀杀人。有飞刀却见不着飞刀,即便按照李戡的说法,凶手离开之前将飞刀从死伤者身上拔走了,那这个凶手想干什么?不难看出,凶手的目的还是想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我们知道用刀的肯定是外面的人寻仇,自己人作案十有八九会用枪。所以说这个案子最大的麻烦,就是凶手用军用止血粉与飞刀给我们布下了一个迷魂阵,案发现场没有飞刀,但李主任偏偏是死于飞刀之下;止血粉活生生摆放在你我眼前,我们却又不能深究细查。因此我得出的最终结论是,我不得不怀疑这是内部有人雇凶杀人,因为百步穿杨的飞刀绝技难找,而持枪杀人不留痕迹却很难办到,这个道理你我都懂,凶手也懂啊。”

刘督察员听完顾宽敏的全盘分析,思路总算明朗了许多,他不失时机地又问道:“那我该如何向重庆汇报此案呢?”

顾宽敏清了清嗓子,面带遗憾地回答说:“这件案子,估计将会成为千古悬案,因为飞刀线索指向深远江湖,止血粉这一线索又欲盖弥彰,目前的情况就是一个线索在否定另一个线索,而另一个证据又在暗中指向下一个线索,这种环环相扣玄而又玄的指引,恐怕只有在侦探里才会看到。所以我的意见是,该查的我们还得查,但要有个自圆其说的说法,即便是漏洞百出,也得有个基本说的过去的结论出来。”

刘督察员终于明白了顾宽敏的意思,他虽身为重庆派来的督察员,但想要顺利结案,自然需要地方大员顾宽敏的支持与配合,这样的官场规则刘督察员自然懂得。既有可能是仇杀,也不能排除谋杀,那么这个案子究竟该拿出什么样的结论呢?熟知李震秉性的顾宽敏适时给刘督察员抛出了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