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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我很遗憾地告诉各位,原本此刻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杨宿、杨倦两位先生不能到场了。也请原谅我用如此不正式的方式向法庭、向关注此事的公众传达他们的遗愿……”

    “……‘遗愿’。”路歇重复了一遍。

    不止他注意到了这个词,法庭的旁听席也掀起了嘈杂的声浪。

    “全体肃静!”法官重重敲响法槌。

    录像里的人就好像能预料到其他人的反应似的,恰到好处地停顿了几秒后又说:

    “在法庭做公开审理此案决定的第二天,杨宿杨倦两位先生,以及陪同他们的五位二区法律界人士,全都不幸意外亡故。至于死因,中央区监察院鉴定处正在进行尸检,我不便在这里详谈。只希望各位在知晓此事之后能够理解,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庭审现场。

    “我不会反驳那些指责我懦弱的声音。我承认,我确实害怕在光明与正义到来之前就草草一死。我害怕来不及发出我该发出的声音,辜负这么多人用苦痛与鲜血换来的真相——只要把这些真相拼凑在一起,就能还原出国家某些暴力机构令人绝望的,真实的样子。而整件事最让我心痛的一点在于,我所经历的早已有无数人已经经历过……”

    这下不管敲多少下法槌,现场也安静不下来了。

    导播切进了主持人的声音:“庭审现场的收音状况不是很好,不过我们能从画面中看出来,这番话在庭审时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不过确实是,相当的令人震惊……

    “正如各位观众朋友们看到和听到的那样,在19日下午三点,前任议长杨沛真亲属诉警方过度执法一案的庭审现场上,前omega权益办负责人蹇予悯通过一段录像向法庭宣称:向警局提起诉讼的当事人——即前任议长杨沛真的两个子侄已经全部被暗杀,而他本人也面临死亡威胁;而这些很可能与警局有关。我台记者曾多次尝试联系中央区警局,但截止新闻播出前没有收到回复……

    “鉴定处已向我们证实:杨宿等人均死于颅脑中弹。有一段来源尚不清楚的监控录像显示,他们是在中央区的临时住处门口疑似被狙击手伏击。

    “值得一提的是,有五千多名学生走到街头抗议——这是六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情况。据悉,他们大多来自蹇予悯目前任教的高等政法学院。他们还要求警局释放此前拘留的十三名为此事发声的学生。

    “那么警局究竟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呢?接下来《政闻时空》就带您一起回看前任议长杨沛真死亡事件的种种疑点……”

    电视屏幕并不是很亮,路歇能在上面看到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弄错人了。”他说。“他故意的,你们上当了。”

    真狠啊。为了拉来这些媒体,为了造出这些声势,到现在为止都献祭多少条人命了?

    白朗半晌没出声。

    “……还轮不到你来论对错,你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听从指挥。以后要是因为嚼这些舌根受什么罪,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路歇以为他转过身是要走,开口叫住他:“长官……”

    “你在十一区的长官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白朗按下墙壁上的开关,打开了顶灯。“没事的时候要保持安静?”

    “我有事,长官,我有情报。蹇……”

    他对这个名字似乎换上了发音障碍。“……蹇予悯,他现在,可能没有行动能力……”

    “‘可能’?”

    “我伤了他的……头。他的人把他带走的时候,他没有意识。”

    白朗面色不虞。“为什么现在才说?”

    “他毕竟是我的alpha……您知道的,我不是故意……”他眼里又泛起水光。

    “他把你一个人扔在火场等死,你现在倒还记得他是你的alpha——”白朗说到一半反应了过来自己又被引导了,立刻强行压下莫名其妙升起的怒火,心情更加烦躁:“别对着我使那些无聊的技俩!你当我看不出来?这都是第几次了?你到底是把你自己当成军人,还是当成月湾坛的高级顾问?!”

    路歇愣了一下,然后一边摇头一边落泪,“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医务官到了,少校。”

    “……腾地方。”白朗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不知道这个小动作让路歇看直了眼。

    拎着小箱子的医务官走到路歇近前,开始检查他腿上的伤口。“您是说还很痛是吗,少尉?”

    路歇低头揩了把眼泪,红着鼻子点点头。

    “小腿上的伤口没有什么问题,”医务官朝他温柔一笑,“那我给您一针镇痛剂,再把您手上的烫伤稍微处理一下,那样的话感觉应该会好一些。”

    “……谢谢。”

    “镇痛剂有副作用吗?”白朗又鬼使神差插了句嘴。

    “副作用很小,少校。”

    “没关系的。”路歇抬头,“谢谢关心,长官。”

    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白朗咳了一声,抱起手臂。

    “你要见106号,是不是?”

    路歇“嗯”了一声,眉头舒展开来。“……我要见海蒂,如果可以,还有……明豫。我能见他吗?”

    “明豫?”

    “就是……389号。”

    编号明显比名字重要,白朗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谁。“389号?你见他干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

    “你的朋友都这么不普通?”

    “……可能是巧合,少校。他还好吗?我知道他前段时间犯了一些错,但他只是个再胆小不过的omega,被警告过后他就决不敢再犯了,我可以向您保证……”

    “跟我说这些没有用处。”

    飞快地干完活后,医务官转身向白朗请示。

    白朗点头同意他离开。

    “长官,”路歇微微倾身,把缠着纱布的两只手撑到沙发椅的扶手上。“我真的很想见他们。您有办法的,是吗?”

    白朗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为数不多从纱布里探出来的几根手指。

    ——手指因为失血而显得格外苍白,沾着着血痂的碎屑,指甲盖下透着团极淡的紫色,肉眼可见地打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