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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泣泪烛

    在前省的风波不断,曹家的接连失利中,晚晚迎来了她的大婚。

    按照皇家繁复的规矩,大婚的头一夜基本是睡不成了的。为了白天的时候能有精神,天刚擦黑,青燕就催着晚晚到床上去,说睡不着闭着眼睛歇一歇也是好的。谁知晚晚此刻反而心定了一般,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被青燕叫醒。又迷迷糊糊的漱了口,洗了脸。

    清醒了睁开眼的时候满宫的宫人以青燕、桃浪为首的,都已经换上了红色的衣裳,放眼望去一片红霞是的。

    “先用些参鸡汤吊吊精神,喝完了奴婢去传尚宫局的人进来给公主上妆。”

    晚晚就着桃浪的手喝了一小盏浓浓的鸡汤,又漱了口。尚宫局的人在陆存悯的带领下依次进来。站定后,整齐的伏在地上齐声请安恭贺。晚晚仪态万方的笑着叫起,青燕鹤桃浪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一两一个的小金锭子一人抓了一把赏下去。

    开脸、上妆、梳头、穿衣,做完这些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宝石镜面前,晚晚仔细端详着陌生的自己。

    细长的眉毛入鬓,眉尾微微上挑,增添几分英气。细长且圆润的瑞凤眼因为修饰了眼线的缘故平添了几分妩媚柔情,俊秀挺直的鼻子,圆润的鼻头,涂上了艳红口脂的花瓣唇。

    宫中人人都说她的容貌和母妃如出一辙,其实贵太妃曾说晚晚和她的父皇仁宗皇帝年轻时更像一些。

    大妆之后,长公主要登车,在皇帝的陪伴下去太庙祭祖,昭告天下。然后回宫,拜见太后。

    到达长秋殿的时候,太后、皇后、太妃和宫中的嫔妃都在。晚晚进殿后看见母妃坐在皇后左边下首第一位,鼻子一酸,就要掉下泪来,又怕洇湿了脸上的胭脂,只能拼命瞪大眼睛忍着。

    青燕和桃浪一左一右的掺着她,三起三跪向太后行大礼,而后是向自己的母妃行大礼。太后例行说了一些吉祥话,又表达了对公主的不舍。在两宫赐了重礼后,晚晚被带回鸣鸾殿,等待吉时。

    鸣鸾殿中由晋国长公主和虢国长公主作陪内殿,晚晚端坐在正殿的宝座上。纯金嵌宝的凤冠颇重,桃浪就跪在晚晚身后轻轻给她托着这坨金子。

    不多时,因为晚晚大婚升为内侍高品的小石头进来传消息,前省已经赐宴了。北燕的规矩,驸马尚主,皇室要赐宴与驸马。多是走个形式。得到消息。萧拂澜让青燕去给晚晚拿些轻省干净不掉渣滓的吃食来。

    “趁着这个时候,抓紧吃些东西,回了公主府那边就要坐床了,到了晚上才能吃饭,到时候你就没力气了。”

    晚晚一听大姐姐这么说,想着现在才刚过早上,连忙用了一碗稠粥,吃了两个肉饼,感觉腰带都紧了才停筷。

    诸位前来恭贺的内命妇们都聚集在鸣鸾殿的正殿,晚晚在内室听着他们嘈杂的声音,心里反而有些紧张。

    又过了一会,派出去的小黄门快跑回来说前省的赐宴已经结束了,由刚刚任命的公主宅都监陆存悯陪着驸马到长安门了。长安门是卞阳宫的正东们,大燕立国以来,国朝公主出降都是从长安门出宫。

    晋国和虢国两位长公主忙替晚晚看了看妆容,正了正凤冠。

    高守宁带着六名高阶内侍来到鸣鸾殿,请长公主升驾。于是晚晚在姐姐和内命妇的簇拥下,由青燕和桃浪扶着上了肩與,往长安门去。

    未及长安门,就见到远远的一片人穿红着绿的排列在长安门前。还有一百步的距离左右时,高守宁示意肩與停,快步上前。晚晚看见皇帝排众而出走到她的肩與前,伸手欲引她下车。这是极高的尊荣了。

    两个姐姐出嫁的时候,父皇和两位娘娘都是在长乐宫正殿就拜别了的。

    晚晚心下感动,扶着皇帝哥哥的手下了肩與。被他拉着手带到了一个人前,晚晚的凤冠上坠着十二串珍珠和金珠穿成的珠链,再加上要矜持些,也没敢抬头打量靖安侯齐淮的样子,只能看到他冕服裙裾在她面前两步远的位置。

    高守宁引唱两人行礼,按照规矩,靖安侯先拜,晚晚还礼。待吉祥话说完后。皇帝笑着上前道“朕就如方才在殿中所言,就把仙遇交给齐驸马了。别误了吉时,快出宫吧。”

    “臣遵命。”靖安侯恭敬道。晚晚遮在珠帘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这个声音好生熟悉,看来那日在满庭芳撞到的人还真是靖安侯,索性那日没有说话,也不曾抬头。但愿不会被他认出来。

    晚晚登上了六驾枣红色良驹翟车,青燕、桃浪随车在下,都监陆存悯和高品石有宁一前一后骑马在翟车前护驾,再向前就是靖安侯。

    随着高守宁的一身吩咐,长安门洞开,齐国长公主的出价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宫了,晚晚在车中回头看,这个她生活了十三年又三个月的皇宫以后就要和这里告别了。泪眼朦胧间,晚晚看到母妃和窈窈站在城楼上冲着她的方向挥手,晚晚知道她们看不到车中的自己,但还是朝着她们抬了抬手。

    出了宫门,青燕和桃浪也上了车。长公主出嫁,京城中的百姓争相出来凑热闹,内侍省的宫人沿途抛洒赏钱,她们二人是公主近身之人,被冲撞了就不好了。

    “公主怎么哭了,等会到了公主府还有仪式呢,妆花了不好看。”桃浪说着掏出帕子在晚晚腮边按压擦去眼泪。

    “明日一过,后日就是三朝回门,您就可以见到太妃和七公主了。”怕晚晚伤心,青燕也笑着安慰她。

    出了宫门,车外热热闹闹的,倒也冲淡很多难过的情绪,晚晚把珠链轻轻的拨开一条缝隙往车外看。虽然每年的元旦日,除夕日和上元日帝后和皇子公主以及诸王百官都会登宣德楼与民同0庆,百姓也能得意窥见天颜,但是和皇室车架这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的。百姓们都很激动,皇帝特意拨调了殿前司和禁军沿途护卫,以防生乱。

    晚晚见百姓激动大喊公主千岁,心中沉吟,叫来了小石头。

    “你快马向后,吩咐殿前司指挥使,命他们拦着人群不至生乱即可,人皆好奇,不可伤害他们的性命。”

    小石头听命勒马向后去寻殿前司指挥使。指挥使一听长公主这样的吩咐,心中还有些惊讶,这位殿下竟有这般的仁人之心,忙命人吩咐下去。小石头又快马回到前头复命。

    禁军得了上令,一路向前传去。晚晚努力的往前方看去,除了偶尔的回头能模糊的看到一个侧影,只能看见一个身穿冕服,头戴冕旒冠的挺拔背影。晚晚觉得心里痒痒的,自己就要和一个都没见过面的人共度一生了。

    齐国长公主府安置在燕京东市的升平坊,整条街都是长公主府的地界。算是上京最繁华的地方之一了。

    晚晚的送嫁队伍浩浩荡荡的绕了一大圈之后回到公主府。因为靖安侯的父亲早就去世了,齐太夫人没在京城,晚晚直接就进了自己的院中坐床。公主府正中最大的一套四进七间的院落就是公主寝殿,长公主府刚建好,陆存悯就绘了图纸在鸣鸾殿详细的给晚晚说过公主府的布置,所以她大概对这个府邸是有些了解的。

    大婚的千工拔步床是比照鸣鸾殿的那一张放大了做的,更像是房中房,晚晚被安置在床上,因为是皇室婚礼,也没人敢闹洞房,靖安侯在前院招待宾客,内命妇们在晋国、虢国两位长公主的带领下在后院。内命妇们用了宴席渐渐的就都回去了,只有前院还在热闹着,那些平日中想巴结靖安侯但是却无从见面的人此刻发挥自己长袖善舞的本事团团围住了今天的主角,人人都想在这位盛宠正隆,且成功尚主的封疆大吏面前混个脸熟。

    后院没有外人后,青鹤和桃浪带着四个贵太妃新给晚晚安排的二等女使来服侍她更衣,她们四个二等女使和另外四个三等女使提前一个月就在公主府中照应了,熟门熟路,晚晚在宫中就给他们取好了名字,四个二等的分别叫蜚零、白薇、款冬、杜若。另四个三等的叫莺时、咏月、霜絮、嘉平。加上芳辰姑姑和从安姑姑,不算内侍,晚晚在京城中就有十几个人近身服侍,饶是这样贵太妃都不放心。

    民间有新娘子在房中等新郎掀盖头的规矩,但是在皇室是没有的。驸马和公主份属君臣,私下相见甚至是要行礼问安的,除了这些,倒是和寻常夫妻成婚没什么区别。换了轻便的常服,拆了凤冠,洗了脸,晚晚顿时松快了许多。蜚零、白薇带着莺时和咏月在寝殿摆了一桌子饭食。

    晚晚坐在床上桃浪给她揉着腿,虽说累了一天了,但是今夜特殊,也不敢像从前一样饿了就吃没个顾及。

    “你去传小石头来,让他去前头瞧瞧看看是不是还要等一会,若是还有一会咱们就开饭。”晚晚悄悄嘱咐桃浪,后者听命去外头吩咐小石头。公主府再大也没有皇宫大,小石头很快就回来了,说前头已经散了,驸马去更衣了,稍后就来。

    晚晚觉得突然对着这样一个陌生人有些尴尬,竟有些手足无措。青燕最是了解她,让那八个先先去休息了,只有自己和桃浪陪在晚晚身边。

    “您怎么临上阵还胆怯上了,这可不是您性格。”青燕和桃篮一左一右坐在晚晚身边给她加油打气。

    “我也不知怎么的,你摸摸我,手都在出汗。”晚晚伸出手给他们俩一人一只,两人一摸,果然,冰凉黏腻的。

    “过了这一关,以后就好了,是进是退圈看今夜,再说了,您可是长公主,日后就是咱们留下,驸马想进您的门还的听您宣召呢,腰板子挺起来就是了。”

    桃浪插科打诨的和晚晚开玩笑,青燕听桃浪越说越离谱,下狠手掐了她一下。缴了热毛巾给晚晚仔仔细细的擦了手,递给她一杯热茶。

    “咱们公主只怕是肚子里没食心里才没底的,您今儿没机会仔细看,奴婢和桃浪替您打量了,驸马别看是个名镇沙场的武将,那也是个妥帖人,行事不卑不亢,没因为尚主乱了章法,也没因为这个谄媚无状的,我看是个好人。”

    晚晚一听来了精神,正打算追问,门外有了动静。

    小石头紧着两步进来通传,驸马求见。

    两人赶紧从床上起来,桃浪整理晚晚的妆容,青燕去门口迎人。

    晚晚扶着桃浪的手站起身来,透过洞开的窗子往外看,两个人影一黑一白,随着青燕往内院而来。

    不算上次在满庭芳,这是晚晚第一次见到靖安侯齐淮,整个北燕最年轻的侯爵之一。齐淮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侍卫,进门的时候就肃立在门外,齐淮撩袍而入,一身水墨大袖衫,素白的底儿上绣着墨竹,一如其人,身形挺拔。

    晚晚的父皇仁宗皇帝是国朝称赞的美男子,晚晚身为公主,在皇宫中什么样子俊美的宗师皇亲没有见过,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齐淮的俊美。

    齐淮年长晚晚八岁,庚辰二十有一,正是青春年少的年纪,眉毛浓黑,但是不似寻常武官将眉毛修理的像刀箭一般斜插入鬓,他的眉尾是弯弯的,给他棱角分明的脸添了些柔情。一双桃花眼,目不斜视,神态恭敬又有些傲气。

    “臣齐淮,参见长公主。”虽是大婚,但是礼不可废。见齐淮伏在地上,晚晚侧身稍稍避让了一下。

    “驸马免礼,日后相见这样的俗礼能免就免了吧。”晚晚有些紧张,声音都带着点颤抖,说完不自觉的清了清嗓子。

    齐淮闻言笑称是,两个人分坐在宴席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