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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发芽

    富豪*坐落在市中区最繁华的大马路上。晚上亮了灯看起来倒也金碧辉煌。但是在白天看来,大门就像是由一堆粗糙的灯管和铜雕组成的某种怪异洞口。它是刀疤黄的产业。但缉毒科怀疑这间夜总会只是一个幌子,其实是刀疤黄为自己和同伙洗贩毒黑钱的秘密场所,所以袁野和陈子鱼决定来会一会这个刀疤黄。

    此时玻璃门内,大铁门拉下一半,只有一个保安模样的人坐在门口打盹。

    袁野把他拍醒,表明身份。保安见到两个警察,神情紧张起来,他钻进大铁门请示上级去了。

    过了一会儿,铁门开始缓缓的升起。

    走到*里面,没开灯,白天也显得很幽暗,空气中有一股潮湿和滞闷的气息。袁野闻到这种气味,已经有点反胃起来。他们没有经过大厅,走过通道后就直接从旁边的一个小侧门上了二楼。办公室里亮着日光灯,一间办公室里传来打牌的声音,一个黑色衣服金色头发的青年靠在过道抽烟,见到他们三人进来,露出茫然又有点好奇的神色一直望着他们。

    保安直接把他们带进了总经理室,有个小弟端进了两杯茶。

    陈子鱼叫着那想要退出的保安:“你先别走,反正黄总还没到,咱们先聊聊。”

    说话带点乡下口音的保安涨红了脸,不知道陈子鱼想跟自己聊什么。

    陈子鱼从公文袋里拿出大蚊子的照片:“这个人,你在这儿上班的时候见过吗?”

    保安结结巴巴的说:“俺,俺啥也不知道。”

    “过来,好好看看,见过他没有。”

    保安飞快的瞟了一眼陈子鱼手里的照片,反而后退了一步:“俺,刚来这里上班,真的啥也不知道。”

    陈子鱼和袁野交换了个眼色。

    “你叫什么名字?”

    “孙东顺。”

    “是哪里人?”

    “桐桥。”

    保安见他问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事,渐渐也放松了。

    陈子鱼又问:“你在这儿工作多长时间了?”

    “两,两个月。”

    陈子鱼脸一沉:“就在三个星期前,这个人还晚晚来这间夜总会演出,你怎么会没见过?”

    保安窘得脖子都红了,一边搔头一边后退,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时门开了,一个穿着格子西装,黑色T恤的矮个子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的样子其实挺和气,就是从眉骨到下巴有一道明显的刀疤,让他一张青白的脸添了凶相。

    他一进来就堆了满脸的笑:“二位警官,有什么指教?”

    陈子鱼笑嘻嘻的说:“我们警方查案,需要向你了解点情况,希望你能配合。”

    袁野一直没有说话。这屋子里的空气也不太好,才进来的时候已经觉得胃不舒服,现在甚至有点想吐。他不露声色的把手迭放在身上,其实是按着胃部。

    “抽烟,抽烟。”刀疤黄掏出包中华烟,递给他们。

    袁野看到烟,更加强烈的反胃的感觉涌到喉咙。他赶紧摆摆手,拒绝了。

    陈子鱼接过来取了一支。刀疤黄亲自掏火机给他点上。

    “你见过这个人吗?”陈子鱼把大蚊子的照片递给刀疤黄。

    刀疤黄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一口承认:“对,我有印像。他叫李本国,在这儿当过驻场歌手,但不知怎么突然就没来了。”

    陈子鱼吐了口烟圈:“没错。你可以跟咱们具体再说说他这个人吗?”

    “他这个人?”

    “对,随便说,有什么事都可以说。”

    刀疤黄转身坐进他的老板高背椅里,给自己又点了支烟,才说:“他这个人……其实每天只是来这里两个小时,表演完就走人。所以我对他也说不上多了解。”

    “一个不了解的人,你会让他到你的夜总会来表演?你知道他曾经劳教过吗?”

    酝酿了一会儿,刀疤黄才又开口了:“二位警官大概也查过我,知道我的底细。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走过歪路吃过苦头,从号子里出来,在社会上拼死拼活,有今天的成绩不容易。所以我特别同情那些刑满释放犯。因为外面的人,太多戴有色眼镜看人的。所以我手底下的员工,有好几个都是这种背景的,因为我希望可以给他们一份工作,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想不到他居然打起了感情牌。刀疤黄说得情真意切,自己仿佛都有点红了眼圈。

    袁野强忍着胃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望着他。

    陈子鱼倒是一边听一边点头,仿佛被打动了:“恩,你接着说。”

    “这个李本国呢,唱歌也还行,模样儿也不错。来这里驻唱,给我吸引了几个中年富婆定期捧场。不过我可是跟他说清楚,他在外面要怎么胡混我不管,我这儿可以打开门做正经生意,不能在我这儿做不干不净的事。结果没多久他突然就不来了,害得我临时找了一个跳舞组合顶场,咳!一团糟!”

    “就这样?”

    “就这些。”

    “你知道他在贩毒吗?”

    刀疤黄大吃一惊:“有这种事?”

    “你真不知道?”

    “我要知道还能让他进来吗?我,我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能允许手下做这种事吗?警察同志,这你可一定得要相信我。”

    陈子鱼心想,这家伙也许已经收到风声,大蚊子已经死了。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死无对证。他点点头:“好,谢谢你的配合。咱们保持联络。”

    “一定一定。”

    走出富豪夜总会,陈子鱼喃喃的说:“哼,老狐狸。”

    他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袁野拉开车门,将自己靠进副驾驶位的皮椅里,一阵一阵发冷的感觉,好像从身体深处透出来。

    “你没事吧?”陈子鱼发动汽车:“从刚才起你的脸色就差。”

    “没事儿,有点胃疼。”

    “挨不下去别硬撑。”

    袁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松开捂着胃的手,吃力的从裤袋里掏出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当他接通的时候,电话突然又断了。他听得很清楚,是对方听到他的声音,从那边挂断的。

    他马上打过去,这次却没人接听。

    他嘟嚷了一句:“怪事。”

    “怎么了?”

    “电话断了。”

    “打错了?”

    “不像。”袁野皱起眉:“如果是骚扰电话,又怎么会蠢得留下本机号码?”

    他打给电讯局的一个专帮警方做事的熟人:“小松,你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是哪里的?”

    对方很快给了答复:“第二附属医院。”

    袁野拿着电话,愣了。

    在听到袁野声音的那一剎那,苏琴一阵心慌意乱,猛地挂了机。

    在她对那个男人说出她搭上个警察的时候,男人瞬间的退缩,深深的烙印在她脑子里。就像老鼠怕猫一样,流氓怕警察,这就是天敌。

    一个人躺在黑暗中,苏琴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她脑子里。如果一直留在袁野身边,是不是就会得到安全感?那个人是不是从此就不敢再来纠缠自己?而且,袁野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来深究自己的过去。

    长久以来,苏琴都无法和任何人建立稍为深入一点的关系,因为这样的关系总是让她害怕。他们都是拥有未来的人,而她已经对将来失去信心。而袁野不一样。他和自己都是,没有将来的人。

    虽然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但真正听到袁野声音的时候,她还是退缩了。

    就好像是从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中猛地拉回现实。对方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精明强干的警察,如果说那个男人怕警察,自己不也一样?而且,袁野是怎么想的呢?他会把自己看成什么样的女人?送上门的吗?玩起来很方便的吗?说到底,两人根本不熟,她怎么能够以为一切都会随心所愿?算了,别胡思乱想了。谁也救不了你,哪怕是一时一刻。

    越想越乱,苏琴疲倦的用手撑住头。一个小护士走进来,在她耳边说:“苏医生,有人找你。”

    她回头往门口望去,惊讶的发现,袁野站在门口,虽然脸上仍然没有笑容,但眼神几乎说得上是温柔的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苏琴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你刚刚是不是有给我打电话?”袁野问。

    “啊?这个,我只是……”苏琴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她没想到,袁野居然还是猜到电话是她打的,而且居然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没关系,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找我。”袁野摆了摆手,没在意她嗫嚅的解释。其实他觉得很不舒服,站着都有点吃力。他周围看了一下,所有的椅子都坐满了人,找不到地方坐。

    苏琴注意到了:“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没事。”袁野说:“你没事就好。”

    他转身想走的时候,苏琴拖住他的手,袁野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你在发烧!”苏琴低低惊呼:“我的天,你的手好烫!”

    喂袁野吃了药,苏琴收拾着水杯:“你真的应该住院。”

    袁野闭着眼睛说:“不用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四肢软软的,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怎么那么累啊。

    “呆会儿你要回医院吗?”袁野问。

    苏琴看看表:“已经下班了,现在回医院也没意思了。”

    过了一会儿,袁野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送我回家啊,这是第二次。”

    “真拿你没办法,你自己在生病,”苏琴苦笑:“发着烧还到处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