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叶寻正在阳台浇花。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动作小心细致，生怕一不注意把花给浇死了。

    等他浇到差不多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他妈廖梅再次打来了电话。

    叶寻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头，放下浇花的水壶，走进卧室，接通了电话：“有事吗？”

    “有事吗？！你居然问得出这样的话？！！”那边廖梅的情绪很暴躁，“你说打十万回来，还真就只打十万啊？！”

    叶寻面色很平静：“如果只说这个，我就挂了。”

    “等等！”廖梅吼住了他，“叶寻，做人可不能这么没孝心啊！你现在飞黄腾达了，就不管受苦受难的父母了吗？这么做对得起我们生你养你的恩情吗？！”

    叶寻淡淡道：“你确定要提恩情二字？从小到大，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很快，那边就换成了他爸叶全富接电话：“别给老子说些有的没的！我听不懂，也不想听！你那十万块，我们已经花完了，赶紧再打二十万来，不然过完年我们就去找你！看谁耗得过谁！”

    叶寻懒得听他的威胁，确定只是要钱的事后，果断关了机。

    随后，叶寻走到落地窗前的榻榻米处坐下，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开始走神。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孩。

    别的孩子有玩具可以玩，有新衣服可以穿。

    而他，连吃饱饭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他长身体的那段时间，无数次饿得从睡梦中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

    偶然一次，在课堂上学到了“饮水充饥”这个词，从此他要是饿了，就会拼命灌水。

    喝到最后，只要想到水就会犯恶心。

    好长时间后，这个症状才恢复过来。

    别的孩子都嫌学校食堂的饭难吃，抱怨着要回家吃大餐，补一补身体。

    在他们那里，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然而，在叶寻这里却完全相反。

    他很喜欢学校食堂，无比珍惜上学的时光，而不是放星期或者放假。

    因为他在家吃不饱饭，在学校却可以。

    他每次都礼貌地询问打饭的阿姨，能不能给自己多打一点。

    叶寻一度以为自己得不到爸妈的疼爱，是因为自己还不够优秀。

    因此他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拼命学习，比旁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从此学习成绩遥遥领先，最后高考也考到了名牌大学。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什么作用。

    他依然得不到父母的关心，在家就是个透明人。

    除了向他要钱的时候，叶父叶母会打电话来问他一句，其余时候都是漠不关心。

    说白了，叶寻哪天死在了外面，他们都不会知道，顶多会从邻居科普的社会新闻中，发现那个不明死者好像是自己的儿子。

    好在后来，叶寻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叫傅遇之的人，那个人善良、温柔、包容，如同夜空中皎洁无暇的月亮。

    可惜，叶寻还没来得及拥抱他的月亮。

    他的月亮就离他而去。

    从此，叶寻又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叶寻觉得，自己周围好像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那层屏障阻隔了所有美好的东西。

    他拼命想要撞破那层屏障，想要拥抱阳光，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哪怕已经头破血流，都没法成功。

    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叶寻只能在这个囚禁他的屏障之中，苦苦挣扎，看着周围的光都一点点散去，随后隐于黑暗，归于沉寂。

    -

    晚上，秦湛开车回到兰庭的时候，在公寓楼下碰到了叶寻。

    此时，叶寻正蹲在花坛边喂猫。

    他把猫粮倒在碗里，然后轻轻地摸了摸小猫的头。

    小猫围着他“喵～”“喵～”地叫着，看起来很开心。

    叶寻并没有发现他回来了。

    秦湛坐在车里，关闭了发动机，看着不远处的一幕。

    他想起了周盛白天在集团说的话。

    说叶寻有没有可能是对他一见钟情。

    的确，叶寻这几天的表现过于黏人了一点，那种甜蜜的眼神想让人忽略都难。

    秦湛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

    从一开始，他和叶寻就是你情我愿的包养关系，两人也一直以来都扮演好了各自的角色，一个金主，一个情人，大家为了各自的理由在一起，互不影响。

    有人会在这样的包养关系里动心吗？

    反正秦湛自己不会。

    一个人得是有多么不理智，才会喜欢上自己的金主或者是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