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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鸿门宴”(下)

    太太们一听陆庆归说心有所属,一个个就更来了劲儿,张太太睁大瞳孔盯看他,苏太太更是夸张,立即伸头去问:

    “是哪家姑娘?你说出来,我替你去说媒!都不用你爹操心,我定给你把这门亲事说成了!”

    他忙支支吾吾应付道:“她……她是名门贵女,庆归自知高攀不起,说出来定要贻笑大方。”

    太太们默了声,若连陆家都要说成是高攀不起,那想必确确实实是真正的膏腴贵游,在座的便极少有人能去说得上媒。苏太太尚且能试试,但假使是权杖军籍,她就要失信傻眼了,因而也不好再去充英雄。

    她憨笑了笑,不尴不尬地给自己找台阶下:“噢!话是这么说,但这种事说到底还是讲究个两情相悦,你若跟她情投意合,如今你也是有张太太撑腰的,纵使是什么一等一的勋爵世家,也多多少少得给张太太一份薄面的!”

    见苏太太将话梢引到了张太太的头上,陆庆归觉得更加难为情,一时间不知道要再编一个什么样的由头来搪塞过去。

    好在张太太及时替他圆话:“好了呀,难为人家小孩子做什么?脸皮薄不愿说就算了罢,这件事又不急,倒是你们,麻将还打了伐?”

    话刚说完,白曼冰忽然出了声响。

    “呕…呕……”

    她低头捂着嘴,似吐又未吐,总之表情很是难受,陈太太忙转过身子去宽她的背,询问说:“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吐起来了?”

    苏太太像见怪不怪,似乎已经对来龙去脉完全知晓了一样,歪着嘴笑道:“还能是怎么了?有了呗!你们没瞧见,方才她是一滴酒都没碰呀!”

    众太太们都满脸惊喜,她们对婚嫁孕产之事都尤其的感兴趣,方才还怯怯生生不敢怎么吭声的白小姐,这会儿就成了太太堆里的焦点了,她们纷纷嚷嚷的,逮着她说这说那,贡献出自己或多或少的育儿经验,就好像这是冯家头一胎似的。

    只有张太太,闷坐在那,一句话也讲不上,如今她是真真变成了所有人中唯一膝下无子的太太。

    陆庆归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一直好奇,为什么她跟张傅初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孩子,虽说她如今仍然年轻,往后有很多的时间,但他低头望向她时,她神情之间的落寞、蒼然,却骗不过他。一定不是那样简单。

    王太太道:“怀了呀!那可当真得小心些!不过你家老冯会疼人,你自是要比我们轻松些!”

    陈太太道:“是的了呀!什么时候的事呢?我看着肚子倒还是平平的!”

    白曼冰俯眉浅笑:“才刚刚一个多月呢,还看不出什么。”

    “嗯,不过这会儿就更得仔细着,许多夫妻俩出意外啊就出在这时候呢!”陈太太叮嘱她。

    白曼冰有些羞赧,点点头,脸已经红了一大片。

    太太们纷纷笑起来,年长一点的女人说话总是会开敞些,听起来难免像是在调侃。就这样还不算结束,更加开敞的苏太太又要添几句:

    “老冯身体也是好呀!老当益壮,可是名不虚传呢!”

    “哈哈哈哈哈……”

    太太们啼笑皆非,白曼冰羞地站起身往里头走,她们便笑得更起劲了,场子十分热闹,先生们的目光便全投了过来。投着投着,一个个都投到了张太太的身上,至于原因,美丽惊人十分显眼是一说,一堆人中只她一人不在笑也是一说。

    张傅初看她那副模样,应该心里有些数。而冯义围瞧白曼冰跑去里头,却并没有任何举动,而是着眼看向张太太。

    就在这时,陆庆归出来打岔:“太太们不是要搓麻将么?庆归已经派人在里院准备好了,太太们随时都可以移步内堂。”

    “唉,这个好,走吧,张太太。”苏太太拎起披肩站起了身。

    其余太太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唯独张太太仍然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苏太太又叫了她一句:“张太太?小来来!”

    她冷着脸,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一群人看她脸色不对,心里才都后知后觉起来,但事已至此,她们又不敢再多说些解释的话,以免火上浇油,适得其反。于是便各个拎起包,麻溜地走进去了。

    另一边的先生,回头的回头,远望的远望,总之一并朝她看过去。张傅初见她孤零零坐在那,面色幽怨,已经完全猜出了其中的缘由。

    陆庆归站在一旁陪着她。看她一杯接着一杯地给自己倒酒,然后一次又一次地一饮而尽,执杯之姿势,饮酒之姿态,是难喻的清冷、优雅、风致。

    她那么美丽,那么尊贵,却为什么还那么忧伤。陆庆归思来想去,想不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但他不敢上前劝阻她,连她的丈夫都只是坐在一旁无动于衷,他又有什么资格。

    不过她自己知道分寸,在醉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之前,她停下不喝了。

    她喝多喝少又有什么分别?她不像白小姐,她到什么时候,都是可以喝酒的。

    她站起来,转过身朝外面走去。两颊绯红如火,额间带几滴汗珠,走起路来踉踉跄跄,陆庆归想伸手去扶,却被她一把甩开。

    她毫不在意身旁的那些目光,那些财门老爷、权贵之亲,那些富少、阔太,包括她的丈夫。她目中无人,容色庄严肃穆,醉醺醺地独自向外走去。好像那一刻,陆家宅子里的每个人都与她为了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