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昨晚睡得不好，黄天佑觉得自己头昏脑涨的，怎么也不想起床。但院子里的其他人已经起来了，不时弄出的一些声响又让他睡不下去了。

    再说，还得去上班不是？他只好强打精神从床上爬了起来。

    在院子里的压水井上打了盆冷水洗了把脸，又胡乱刷了刷牙。他便独自一人出门去上班了。

    按说，同住一个大院儿，大家又都是单身的年轻人，彼此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上下班的时候，他应该不会缺同伴的，怎么会孤身一人出门呢？

    这可不是说他这人不合群儿，不会和大家处关系。而是，打从他住进这大院儿的第一天，大家似乎都不大愿意和他交往。对他不冷不热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后来，他想明白了。这是由他收尸工的身份造成的，大家都怕跟他交往多了会从他身上沾染到晦气啊。

    尤其是大早晨的，大家都想讨个吉利，就更没人愿意跟他这成天跟死人打交道的人，一块儿出门了。

    所以，每天早上，当别人三五成群、说说笑笑结伴而行的时候，他总是形单影只的跟在别人后面，默默前行。

    今早，也依旧是如此。

    他一个人走进了巡捕房的大院儿。打过卡后，便去了太平间所在的那个跨院儿。

    由于他不吃早饭，比何喜生要来得早一些。因此，他到的时候，何喜生还没有到。

    他便开了太平间的门进去。先到里面看了看金老大的尸体，又给他加了点儿冰，以防止他臭掉。接着，就提起两个暖水瓶到茶房打开水去了。

    饭不吃，水还是要多喝一些的。要不然，肚子里空空的，更觉得饿。因此，他每天早上都要打上两暖瓶开水来喝，半为解渴，半为充饥。

    茶房就设在大院儿一角的小屋内，由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子管理。

    他是除何喜生之外，大早晨起来唯一一个不避讳跟他打交道的人。

    原因嘛。大概是他感觉自己反正也没多少活头儿了，且又同样是在巡捕房中干最脏最累的工作的人，既不怕自己被他身上的死人气给害死，也不怕被他身上的晦气给沾染而变得更倒霉吧。

    总之，每天早晨当黄天佑到茶房的时候，他总是很热情的。

    今天也不例外。还隔着大老远，他就向他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水刚开你就来了。哈哈。”

    “崔大爷，辛苦了。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吧。”

    老头姓崔，年龄又比何喜生大了不少。何喜生管他叫老哥，黄天佑自然死依着他管老头儿叫大爷了。

    “唉，人老了，觉少。天不亮就醒。躺在床上呢又害腰疼，还如早起了干活儿呢。你别说，这一干活儿呢，腰还不疼了呢。你说，我这不就是贱命支使的嘛。哈哈。”老头很开朗，说话也很幽默，挺招人喜欢的。

    他将黄天佑的暖瓶给接过去，先放了点儿水冲刷一下水龙头，然后就给他一一灌满了。

    黄天佑将灌满水的暖瓶提起，嘴里客气地说了句“谢谢您！崔大爷，我自己来不就行了，您看还得劳累您”，便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