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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老蛇

    丹穴山东山脚下。

    一位老婆婆从山脚的巨岩阴角中闪身来。老婆婆黑衣乱发,佝偻着身子,一双眼睛小如黑豆却迸发出凶狠的亮光。她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倚靠着石壁,望向远方一团鸟雀山雕追逐着一团金光,从山下到桑坡,最后隐没在浓密的桑林中。她得意的笑起来,嘴角干瘪褶皱的面皮也舒张开来,但是这笑的模样仍令人不寒而栗。

    她满意的摸了摸腰间一黄绸小兜,里面硬梆梆的四四方方的一册东西。老婆婆嘴中喃喃的说道:“先走了一大批,再加上老蟆引走的这些,丹穴山还能剩多少人手?即使不死老鸟发现了我,她又能怎地?一群蠢货,奶奶耍弄你们还不像玩一样。”

    老婆婆见妙计得逞,以为万无一失,便从巨岩中出来,向山中平坦的道路走去。她虽然年老驼背,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快捷如风。

    眨眼工夫就行出了四五里路程,来到一长长的小溪,溪旁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子。此时正值初秋,一人高的芦草遍布溪岸,秋风吹起,芦草低伏下去,从中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是年老妇人,白头白发,衣着华丽,柱着一根凤头拐杖,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青衣的年幼小丫头——正是不死鸟凤来仪。

    凤来仪向老婆婆行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玄武老妹子。多年不见,今日来到我山中,怎么也不去我山中喝杯清茶,叙叙旧情?”玄武老婆呵呵的勉强一笑,道:“本想到贵处叨扰,可是正好有点要紧事情,心急回去.”

    凤来仪嘲弄道:“我看不是心急,是心慌吧?”玄武老婆脸色一变,冷冷道:“不死鸟你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咱们不必像那三岁小娃子一样斗嘴,做得假模假式的,惹得小辈笑话。”凤来仪道:“爽快!那我就撕下这脸皮来问你:‘我族的兽元心录可是你偷去的?’玄武老蛇道:“说偷’多难听啊!这东西本来就是我族之物,我取来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凤来仪连声道好,可是语气中却不含一点赞同的意思,她接着说:“那我再问你,我孙儿被莫天山捉去,孙媳妇受伤,可是你暗中使的手脚?”玄武老婆果断的答道:“就是我!没有那两个蠢货,我取宝怎么会这么容易。”

    凤来仪听了大怒,斥问道:“三百年前,道魔大战之际,我族即和你南蛮族长暗地签订誓约:我族提供凤精血魄,助其炼剑修功,你族族长以我妖道神册兽元心录相酬,两厢情愿,永不反悔。而道魔大战胜负与否与本族毫无干系。这事情的原委你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兽元心录已属于我凤族之物,你为何偷取!更可恨的是竟然陷害我无辜的儿孙,伤我族人性命!”

    玄武老蛇嘿嘿的狂笑,大有悲愤之意,说道:“好个没有干系!我家大王得到凤精血魄却没有练出无敌的道术。道魔一战,一败涂地,大王死的最惨,只见尸体,不见首级。我族一帮兄弟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我等老弱妇孺苟延残喘。独有你们凤族得了宝物,归居山中,儿孙满堂,逍遥自在,好不快活!老天岂能容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今莫天山逮了你的孙儿,伤了你的孙媳,你也可以尝尝那失子之痛的煎熬,品味伤心孤苦的滋味。到时候再说那:“不相干”的风凉话。”

    小丫头在旁边听的满腔气愤,挺身向前,手指着玄武老蛇的脸,道:“你这老婆子心肠怎么这么狠毒子。别人家日子过的美满快活,那就妨碍着你了!下此毒手,又偷我家宝贝。”

    玄武老蛇恼羞成怒,大手一张,陡然手臂长成一丈来长,快如闪电,啪的打在了小丫头雪白的脸蛋上,掌出五道血红的手印,又缩回袖内,叱喝道:“你主子在前,哪里轮的到你这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接着又哼着气,冷笑道:“我狠毒那有怎地?我要向你凤族讨还欠付我家大王所有的恩情。我要让莫天山为首的那帮手中沾染上大王的鲜血的正宗道派以十倍的利息来偿付。我要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玄武老蛇越是咒骂,心情越是激愤,张开嘴来,一片两叉如细针的舌头不住的摆舞,吐出星星点点的唾沫,两只黑豆也似的小眼睛自然的迸射出杀人的眼光,十分的狰狞恐怖。

    凤来仪见她信念根深蒂固,道理不通,不禁叹息道:“想当初我除见你时,你是个多么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岁月熬人,不想如今的你竟然变成了这番模样。”

    玄武老蛇听凤来仪这一句话,也不由的低头自问:我也曾经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吗?脑海中青春幸福的往事如波光幻影纷纷回显在眼前。——她拉着大王有力的手在山间散步,在河畔嬉戏,在洞中相依相偎柔情蜜意。是何等的幸福美满。然而随着而来的浩劫,道魔大战,刀兵四起,大王兵败如山倒。南蛮族残兵败将惶惶的败退到蛮荒之地时,她焦急的等待她深爱的大王,等到的却是被众兄弟强回来的尸体。那尸体僵挺挺的躺在一张破板上,脏污黯红的鲜血染满了战袍,而更可怖的是那尸体的脖颈上竟然没有头颅。那一刻的景象永远的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爱就从此消失了,心中只有被恨所充满。

    玄武老蛇的三百年就是在仇恨中度过的。至于她变成了什么模样,她哪里还在乎过!“是啊!我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她想着,当下扭头偷眼去看身旁明镜也似的小溪。在平洁的水面上影影憧憧的照出一位年老的婆子,弯曲的背,松散的头发。他还从没有这样仔细的端详自己。吃了一惊,问道:“那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