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绍昀一下车就碰到了骑着自行车回来的祁玚。

    白衬衫黑裤子，靴子上还沾了些不知道在哪碰到的泥，胸口别的不是钢笔，是一只铜头测电笔，这一身简直比电工还要像电工。

    祁绍昀搭上侄儿的肩，真是不得不感慨，少年人真是见风就长啊，当年还没他腰高的小孩如今都快赶上他的个头了。

    “下次去马场也放松放松，骑骑马，对科学有兴趣是好事，但学习也讲究一松一驰，等下个周末咱爷俩去打打高尔夫怎么样？”

    别人家孩子家里有两个钱就恨不得到处挥霍，他祁绍昀的产业在沪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养出来的孩子比那些家中清贫的更乖巧懂事。

    就前几天明远还来跟他撒娇要带同学去马场玩呢，小玚只不过比明远大两岁而已，却要老成持重的多。

    “对了，你今天碰到明远了吗？”

    “没有。”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早已经过了能亲近起来的年纪，一年也就见五六次面，在祁玚心里，面容可能还没他今天上午见过的少女清晰。

    祁绍昀在心里叹了口气，虽不至于兄弟阎墙，可这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同陌路人也什么不同了，这里头他那个眼瞎又糊涂的大哥有一大半责任。

    拍了拍这孩子的肩，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这些天降温降的厉害，我让白婶给你准备好秋装放在衣柜里”

    -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虽然沪城也入了秋，但姜母用不着给人捣衣，可手也没闲着，正在给姜玉织毛衣呢。

    还是姜母自己去绒线街挑的绒线，不仅买了适合织毛衣马甲的粗毛线，还有用来编制帽子和手套的进口片头绒。

    前朝在京里开过编织班，姜母手艺学了好些年了，给姜玉和她爹织的毛衣都不少。

    姜母手里织的是一件浅紫色波浪纹领口的小衫，本来是要给衣边秀上蕾丝，被姜玉强烈拒绝了后，只好改成珍珠。

    这段时间姜父都在外边跑投资的事，雇了一个马来华侨当顾问，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姜母就清闲了下来，在别的夫人家见到了新的针线织法，一连给姜玉打了好几件，马甲、坎肩、毯子都有。

    姜玉看她娘手指翻飞，都织出残影了，不由觉得织这东西应该也挺费神的，就说道：

    “娘——不用给我织这么多的，我每天都穿校服呢，这不是让娘的手艺明珠蒙尘了吗。”

    英华的秋季校服是长袖的对襟丝绒上衫和藏蓝色西式过膝百褶裙，胸口还有风雨花形状的刺绣校徽。

    上衣有夹袄，再冷一点就开始加裤袜了，好像还真没什么机会穿别的衣服。

    姜母看着自己闺女圆滚滚的眼睛，正眨巴眨巴和她撒娇呢。

    摸了摸闺女的头，女儿对衣物这些外在的东西不过度关注，这很好，可是有些事情当娘的得给她准备妥当。

    织毛衣只是她的兴趣爱好，不累人，需要费神的却是女儿在学校里的穿戴。

    平日里戴的呢帽得是新款的，袜子要买全丝的，鞋子最好是闪光缎或洋皮鞋……

    校服能让不同阶层的人统一身份，可人总是乐于体现自己的特别，尤其是在物质上具有优越性的那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