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夫人软声接了话茬，“舅父，听您说了这些，这妹子委实可怜，您的意思是，是想请将军做媒，在军中找个知根知底的……”

    “唉！外甥媳妇，你听我说。若是慧云还是十五六的年纪，我一准请你们夫妇做主为她找个好夫婿。可她如今都这岁数了……”

    夫人面色一白，不由想到上官芙之前说的那些个胡话。

    “您要怎样？”

    陶正初见应婉怡面色不对，立即禁声。

    厅堂内出奇地安静。

    “咳咳！”老爷子勾腰捂嘴，只拿一双昏花的老眼冲陶慧云使眼色。

    陶慧云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哭诉道，“夫人，求您可怜可怜小妹吧，前几日嫂嫂在外吃了酒归家，只因活计做慢了些，她拿起瓢便将那灶上滚烫的热水泼向我面门！亏得我躲闪得快，不然……”

    陶慧云声泪俱下，小心地将窄袖撸起，手臂上竟是一片红兮兮明晃晃的水泡，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个腌臜泼妇！老子派人去活劈了她！”将军怒了，腾地起身。

    “哎哎外甥莫动怒！前日慧云哭着跑出去，一心求死，多亏了街坊四邻拦下，送到我家里来。可是舅父老啦！我能照拂她几日？”

    “那舅父的意思……”将军疑惑地打量饱经风霜的老人。

    “哎！我就豁出去这张老脸了！”老人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竟对着夫人一躬身道，“夫人大度，收慧云做个妾吧！”

    夫人一惊，强忍着眼泪去扶陶正初，“舅父！您别这样，婉怡可受不起！”

    她本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当初叶芷兰在将军府大门前哭诉，说是将军在池衡县受重伤之时，是她不眠不休照顾了将军一个晚上，不知哪个传闲话的告诉了乡邻，父母要将她赶出门去，实在走投无路了才上门来求夫人。

    愿当牛做马，为仆为奴，她会一辈子记得夫人的大恩大德。叶芷兰可怜兮兮的哭诉声引来百姓围观。夫人无奈，便叫她进府去说。

    叶芷兰当着众人的面儿，又是磕头又是作揖，说不敢进去，信誓坦坦地说要一辈子伺候夫人……

    将军不在家，夫人没了主意，被她这一通眼泪泡得终究心软了，便叫她做个粗使丫鬟。起初她倒也安分守己，直到将军归来。

    夫人只是回娘家两日，叶芷兰这边不知用了什么魅|惑手段，爬上了将军的床榻。

    上官毅一再解释，虽喝多了，但脑子总归是清醒的，绝没有碰她，叶芷兰这边拿着落了红的帕子快哭死过去。

    夫妻二人为此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将军一气之下，去大营住了半个月。

    应婉怡终究是心疼夫君，想着不久他又要奔赴沙场，亲自将他请回来，纳了叶芷兰做姨娘。

    想到这里，应婉怡只觉得整个心都痛起来。当初的叶芷兰与这面前的女子一样凄凄艾艾，之后生了儿女有了倚仗，一日一日跋扈起来。

    她叶芷兰一个光脚的，绝不怕这些个穿鞋的，大字不识几个，谁都敢嘲讽，说她几句便要寻死觅活。

    应婉怡作为当家主母，需要顾及的太多，隐忍的太多。她叶芷兰不要脸，将军府还要面子呢。

    现如今，又来一个添堵的。

    虽称不上貌美，但瞧那窈窕的身段儿，年轻些总是好的。

    上官毅看了一眼夫人，还未开口，叶芷兰扭着柳腰起声歪嘴笑道，“妹子，不是我说你！你是找错了地方！夫人与将军琴瑟和鸣，感情好得很呐！依我看呀……”

    “咣当！”

    陶正初将茶碗墩在桌上，老脸一沉颤巍巍地道，“叶姨娘你的美名，老头子我早已晓得了！还不是你这泼皮货搅合得将军府不得安宁！婉怡于我陶家有恩，老头子我绝不会随便带个人来坑她！”

    叶芷兰气得面容抽搐，鼻孔呼哧呼哧撑的老大，又羞又愤。当着孩子的面儿你个老东西竟敢满嘴喷粪？

    “你个……”刚要开口，叶芷兰又偷瞄将军一眼，见他脸色铁青，便把那一肚子糟烂话生生咽了下去。

    “此事，听夫人定夺。”将军发了话。

    陶正初长长叹了口气，沉着脸不说话了。

    陶慧云这边强|忍|着伤心，缓缓起身道，“实在是对不住，扰了各位用膳，慧云这就离去。”

    说着话儿，将眼泪擦了，咬着唇退了出去。

    “唉……我老喽！”陶正初拿了拐杖来，颤巍巍起身。

    “舅父！”将军重重叹了口气道，“要么就按夫人说的，给她找个好人家。”

    “唉……这孩子命苦哦！”陶正初不接话，佝偻着身子也打算往外走。

    叶芷兰对上官雪一撇嘴，嗤笑一声。

    坐在一旁的上官芙轻轻摸摸母亲的手指，小声唤道，“阿娘……”

    夫人垂眸，对上女儿明亮的眼睛。

    芙儿之前说的那些，原来真的发生了。

    这是天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