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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凡间滋味(1)

    苏州的冬天远没有北京冷,可也并不温暖,是一种潮湿的冷,让人总想躲在屋里。

    离开北京的那日,门口长街上两排银杏树上的黄叶,忽然一夜间尽数随着北风飘落在地。年思贤犹记得行李箱压在厚厚银杏叶上发出的声响,他曾回头望了望那银杏树,光秃秃的树干上,没几片叶子能幸存。

    可苏州的银杏树还是风华正茂赏叶最好的时候,橙黄的银杏果,金黄的银杏叶都好好的待在树上。

    年思贤觉得,他偷了时间。

    可若能偷的再多一点就更好了,将时间偷回到那日高安和问他租房的一刻,他就不该答应他。

    若是两人没住在一个屋檐下,高安和许就不会喜欢自己,而自己许就不会乱了心去。

    可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没人能得天眼,窥见之后的故事,他亦然。唯有叹一句无可奈何了。

    良西园是苏州108园林之一,是个类似私人会所的酒店,说是酒店,在于它对外开放营业,里面有二十多间客房。可实际不过是将一处苏州园林中的亭台楼阁都装修成了各具特色的客栈房屋罢了,价格也不便宜,大四位数一晚的价格,使得它的服务水平跟随价格直线上升。

    年思贤既然要独处,自是寻个隐世避群的去处,他总能找到这样的地方,能将自己藏起来,藏在茫茫人海间,却又如偷溜下凡间的神仙,优哉游哉看着人生百态。

    譬如他此刻就在良西园的畅音阁里听着昆曲《牡丹亭》,这一折叫做“游园”,是最为有名的一出。[1]

    戏中小姐偶入花园,回去做了一场春梦,梦中与书生一番缠绵,醒后才知是黄粱美梦一场,感伤过度而亡。可同一场梦,书生也梦到了。那书生也来花园,让小姐起死回生,两人相守一处。年思贤正回想着《牡丹亭》的故事情节,正好台上穿着粉衣的“小姐”轻抬细足,微捻兰花指,唱词徐徐从畅音阁里飘的远了。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脑海中回荡着那句“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正巧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过来给他续茶,又拿了一个三层的红漆食盒,一层一层放在他眼前,每层里摆着两款茶点,总共六款。有牡丹花形状的绿豆糕,有枣泥馅儿的菊花酥,还有个瞧着跟慕斯蛋糕差不多的小兔子,每个都是一口的量,做的实在是精致的很,“先生,这是我们园里大厨做的苏氏茶点,您尝尝。”

    年思贤才吃过晚饭,他很怕吃多了肠胃难受,就摆摆手:“我才吃过饭,没什么食欲。”

    那服务员一笑,接着台上戏子的唱词,说:“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呢?”她将那白兔子形状的茶点端到他面前,还拿了一个不过十多厘米长的贝壳小勺递到他手上,“小白兔,代糖的,热量极低,您尝尝看,非常有意思的口味儿。”

    年思贤只好接过勺子,在白兔的肚子上掏了一口,这味道很是熟悉,可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

    那服务员见他表情,知他定是熟悉却没猜出来,就说:“大白兔奶糖味儿的。”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他呆呆的望着那个“白兔”,回味着那句话。不知何时台上安静了下来,许是要换场。他想着再坐一会,听听下一出戏,就拿起勺子继续将小白兔吃掉。那霓光的贝壳勺子还没碰到小白兔的耳朵,那小瓷叠就被一只手拽走了。他跟随着那白皙的手指望向来人。

    那人脸色不大好看,可眉眼间又有些侥幸,仿佛要先叹一口气,可那唇红齿白的公子,却如剧中人一样,开口问了一句:“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年思贤一愣,“嗯?”

    “为什么?”高安和将瓷叠放下,坐在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