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是连夜赶回去的。

    江妈装了一瓶牛肉酱，从家里追出来赶紧给她装进包里，嘴里还叨叨：“怎么这么急啊？明天去不行吗？”

    江晚停下来等江妈装好：“庞茯苓生病了，那边没有人。”

    江爸被江晨从麻将桌喊下来送她，门口的车已经发动了。

    江爸见她出来沉默不语接过她的行李箱，一把装到了后备箱。

    从家里到高铁站要一个小时，坐高铁到庞茯苓家还有四个小时，到那边天应该亮了。

    庞茯苓在客厅沙发上躺着，她搭着眼睛，一动不想动。

    客厅被江晚布置过了，窗户贴了红色的年画，地毯也被换过，换成了呼应节日的猪肝红，厨房岛台那里，腊梅插在瓶子里静静的散发幽香。

    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庞茯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转瞬即逝的漫天华彩。

    她沉默的看着烟花绚烂，又很快坠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光亮打破了寂静的暗夜。

    茶几上的手机振动，是新消息通知。

    ——

    江晚在马路上听到了路边人家放鞭炮，新的一年到了。

    这时候应该说一句新年快乐的，江晚遗传她爸，父女俩都不是会表达的人，很少说这种节日祝福语。

    她转头对驾驶位的江爸说，“爸爸，外面放炮了，是新年了吧。”

    江爸朝外看了一眼，对她说：“是啊，新年了。晚晚，帮我拿一下口袋里的东西。”

    “什么啊？”江晚一边说着，一边翻起了江爸的外套，只看见了一个红包。

    “爸爸，你要什么东西？”江晚把红包拿给江爸，“口袋里只有这个。”

    江爸没有接，含笑看着她，“给你的。”

    江晚一愣，“我都这么大了，早就不收红包了，又不是小孩子。”

    江晚毕业以后再也没拿过家里的钱。

    “再大都是爸爸的女儿，收着吧，爸爸妈妈的一点心意，祝我的女儿年年平安，年年顺遂。”

    江爸向来是说的少做得多的人，说了这么长一串话，还说祝福语，中年人也羞得脸庞微微泛起了红晕。

    江爸内心很感慨，江晚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祥，小时候和爷爷奶奶长大，夫妻俩也没有怎么带她，自己努力学习，都不用家里费心。

    大姨家张君买房，首付按揭都是家里一起出的，江晚却全是靠自己，一声不吭买了房子，从来报喜不报忧，是他们没有能力，不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江晚逢年过节还往家里发红包，夫妻两人觉得很对不起孩子。

    江爸看着副驾驶的女儿出色的侧脸，内心很不是滋味。

    小时候总觉得时间很多，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时间经不得细算，那些缺失的陪伴短时间是难以补偿的，等发觉的时候相处模式已经形成了，两个字说就是客气。

    江晚沉默的拿着红包，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父女俩一个拿着红包，一个专心开车，都没有说话。

    就当江爸以为这事过去了时，突然听见一声好奇的询问，“爸你哪来的钱？”

    家里条件一般，江晨还在读书，她爸爸身体不好最近这一两年回老家养身体，所以父母没有去外面上班，在县城能有多少收入。

    家里上下都是江妈操持，江爸能有个几十块钱的烟钱就不错了，哪来的钱发红包？

    听到这明显男孩的声音，江爸也没有察觉，看着车辆前方的马路手里握着方向盘，”腊月去给人家干了几天活，结的现钱你妈不知道，我没告诉她。”

    尾巴就差翘上天去了。

    江晨：“好啊，爸你竟然藏私房钱，等我回去就告诉妈。”

    来的时候江妈害怕江爸一个人开夜车不安全，让江晨也一起来送江晚，到时候爷俩一起回去路上聊聊天精神一点，上车江晨就睡着了，一直没有动静父女俩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了，诈了江爸的话。

    听着江晨咋咋呼呼的控诉江爸，江晚轻轻松了口气，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绿化带。

    她很难以招架这种温情的场面。

    目前这样就挺好，她们是有爱的一家，父母爱子女，她心里对父母也是有爱的，只是她不像别人那样善于表达，说不来太肉麻的话。

    都说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取决于父母的态度，她觉得她的父母做得挺到位的，回来的时候她妈给她转了一笔钱劝她提前去还贷，说一个女孩子家每个月这么重的贷款压着，平时都没有零花。

    这种父母明明自己平时过得很节省，却还在想怎么样才能给子女减轻压力。

    对于这样无言的爱江晚内心是感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