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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阙 大古莲山

    岸上风沙,碧水城一夜便落了杏花,不是残绮的美,而是祭灵一般的悲伤。

    攻城之日,满城却是如此不祥的美。

    苏竟策马立于三军之前,战袍翻飞,金带环束,腾空长剑,猛虎将军,声名震匮。

    “诛李贼!报皇恩!杀敌封侯!”

    十万大军,如虎如狼,披坚执锐,嘶吼着,仿佛光是吼声就足以荡平大古莲山。

    大古莲山,而山城石门前,静无一人。

    僵持了极长时间,无论城下如何叫骂搦战,城上仍是无人答话,好似整个大古莲城已空无一人般,苏竟冷笑,无论这李殷弃如何诡计多端,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一个小小的山城,能守多久?

    挥手之间,将令一下,便是数千将士,抬木石冲撞城门,青石城门纹丝不动,架云梯,率先爬上城墙的将士却遭突袭,藏身于城楼上的数百李家军手执锻黑双刃大刀一阵砍杀,城上石矢如雨,戚国大军蜂拥而上,两军一时激战。

    苏竟在城下望去,只见一人立于城头,长发流云,银色面具,一身淬银甲,颈上却是一条红狐围肩,即便相隔如此之远,苏竟也似看的到那人极其轻蔑的冷冷眸光。

    苏竟心下恨极,猿臂搭弓,强弩疾矢,破风之声划破天际,迅如苍鹰利爪猛地俯冲,便叫人避无可避,李殷弃立于城上,竟是半分不避,箭几乎到了身前,只见一道红光窜出,待苏竟等看清时,竟是李殷弃肩上那红狐飞身扑过,利牙衔了箭杆又回到他肩上,李殷弃奖赏似的拍了拍它的头,那红狐便吐掉了口中的箭,明明只是一张狐狸脸,却显出极端的傲慢。

    苏竟等人一时心下大骇,关于李殷弃种种传闻一齐涌上,这李殷弃到底是人是妖!

    城下大军一时惊慌,苏竟怒骇相加,反笑道:“李殷弃,当年帝台一战,你父亲就是死在本帅手中,如今我到了门前,你却乌龟一样缩在城中,为了命连杀父之仇都不报,亏你还与畜牲为伍,你也的确枉为人了!”

    许久,李殷弃仍是一动不动,连话也不回一句。

    苏竟怒骂:“当年你父亲为救凉王,带着几百人就敢闯帝台百万大军,虽死于乱军之中,我苏竟也敬他是个英雄,怎么你就这么孬种!奶奶的!你可别是什么山精妖狐的野种吧?”

    许久,也未得到应答,苏竟高喝道:“杀!”

    戚军一时如潮,前仆后继涌向城门,石门被撞得颤了一下,终于又一下,眼见一条缝隙,攀云梯的士兵被城上的守军杀落无数,一时城上城下尸首成堆,苏竟眼都红了,额上暴突,城头上的李殷弃终于动了,长剑挥出,拼死攀上城楼的戚军尽数倒下。

    李殷弃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过来送死的戚军。

    但是这样下去,十万大军,最后死的定是他,嘴角轻勾,他仍年少,可这十数年中,他已不记得有多少次被逼到必死的境地。

    大古莲城,人都道城民一心,同仇敌忾,外人却都不知仅仅是这十数年中,城中就有多少次暴动叛乱,他都不知何时自己或许就会被身边的人暗算,取他的头献于戚王,而记忆中最先开始的一次还是十三年前,父亲拼死救下凉朝皇室中数人,被送到大古莲城时,几个叔父得知父亲已死便欲将凉朝皇室中幸存几人送回帝台,以求安身名利,那时他还年幼,是怎么说服其中一个叔父以及父亲生前的几个侍从的都已记不清了,被奶娘抱在怀里,安排平定叛乱,只记得那时的他只说了一个字:“杀!”

    那一声稚嫩柔软的还是孩子的声音和此刻沉稳刚毅的声音重叠一起。

    “杀!”

    一片血红,满山杜鹃也争不过的血艳。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了城楼,留在城上的李军都是他亲自训练出的高手,此时也有了死伤,李殷弃渐渐被戚军围住,却听城下一声巨响,城门终于被撞开!

    李殷弃抬眼看向大古莲山,日已西落,难道今日注定亡于此地吗?

    城下城门骤开,一骑如疾风般越过戚军,第一个冲入了大古莲城,这神秘的大古莲城!

    身后红袍如血翼,百花战袍金蟒带,雪鬃汗血马,金辔银鞍,一把大刀挥过,光华流转,不输上古含章。

    征讨大军先锋叶心诚第一个冲进了大古莲城,戚军一时士气大振,蜂拥而入,城门处李军抵挡不过,青石城门,近百年来,终于被迫初次对外开启。

    戚军势如破竹,挥杀砍刺,攻进城来,若胜了,便有那传说中藏于大古莲城中的唐朝宗宝,更有当年凉王逃出帝台时所带走的数万黄金,戚军一时杀红了眼。

    心诚左突右进,如入无人之地,身后苏竟与楼靖臣等人也冲杀进来,只见李殷弃从城楼飞身而下,身影一晃,只一瞬便到了众人面前,楼靖臣和李殷弃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不多话便拼杀在一处,心诚斜刺里也砍过来一刀,杀进阵来,却听苏竟一声大吼,腾空虎啸,也杀过来,一时三人将李殷弃围住。

    李殷弃平生对剑,未逢敌手,应付三人仍是不乱,身边所带数十人也皆可以一当百,围成战圈,再不让人靠近,虽然戚军众多,也一时拿他们不得。

    而心诚所学不过平常对阵刀法,未曾遇武功如此高深的强敌,打的兴起,年少热血,却也知不是对手,那刀竟开始渐渐耍起赖来,性命之拼,都能如此胡闹。

    苏竟却是沙场老将,拼的是一身蛮力,巨剑扫过,却是不仅李殷弃,连楼靖臣也要分神去躲,楼靖臣心中暗骂。

    楼靖臣与李殷弃交手不下数十次,虽不是其对手,也从不曾让其占了便宜去,凭的就是熟稔李家剑法。

    三人和李殷弃交手百回合后才渐渐有了默契,心诚和苏竟开始顺着楼靖臣的剑势渐渐将李殷弃困在斗阵之中,四周横尸无数,几乎将几人围在没过头顶的尸场之中,双方却也都不能胜。

    天色渐暗,楼靖臣心中暗自思忖,进得城来,这大古莲城果然几乎如空,除了那几千守军,再无城民,攻城之前就以猜测过李殷弃或许会将城民移入山中而自己留下拖延时间,只待天黑,若让其脱逃入西边神枫林中,怕是就再捉不得了。

    此时天已渐黑,李殷弃手下将士也是死伤过半,果然,李殷弃剑气一凛,向苏竟面上横扫,苏竟挥着长剑后退,李殷弃飞身上马策马突围,却在马上回手挑剑借力之大将心诚手中的大刀都几乎勾飞在地,楼靖臣急追,李殷弃和手下将士拼杀着向城西逃去。

    渐近城西,见前方却是瞬时无数火把骤亮,竟是戚军一队人马早已等候在此,为首两人俱是武将战袍,手中却无兵器,战马并辔,却是在争执什么,见李殷弃骤至,其中一人淡淡笑了,在马上欠身,道:“李将军,久仰大名,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李殷弃也笑了,他拼杀近一整天,此时真是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竟也不显得太过狼狈,听到那人说话,勒马停下,一副慵懒样子,还伸手替那肩上红狐顺了顺刚刚蹭乱的皮毛,只听那人又道:“在下叶无伤,这位是戚国博王安中然。”

    李殷弃道:“叶家兄妹,名冠天下,在下何其有幸一日之内便得见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