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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国王已死

    赤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鎏金的建筑。此刻四野静得可怕,只听见,已经化为废墟的砖石瓦砾,在残余火焰的炙烤下劈啪作响,痛苦地呻吟。

  夕阳染红天空,像是一片暗红色的海水,沉默地压在万物之上。

  众人在空地上围成一圈。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哀痛的神色。

  在这包围圈中,未来的王后跪在老国王的尸体旁,默默地流泪。

  凯瑟琳的高跟鞋此时有一只断了鞋跟,平日总是一丝不苟的盘发也在急切的奔跑中散了一半,正松松垮垮地垂在脑后。

  火灾产生的浓烟,奔跑时留下的汗水,这一些让凯瑟琳精致的妆容也有些花了。

  在无数个平凡的日子里永远亲切端庄的、他们的王妃殿下,在这个让人痛心的时刻,终于不再光彩照人,她也像是个平平常常的不幸之人一样,灰头土脸地和他们一起经历着这次的不幸。

  哪怕是金枝玉叶的贵人,终究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啊——看着未来王后憔悴伤心的模样,不明真相的世人也只能做出这样的感叹了吧?

  或许他们还会怜悯地心想,快看啊,王妃的裙摆不知为何破了一块,或许是在奔跑的途中被什么东西勾破了吧?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她多么得狼狈啊。

  老国王的尸体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通过左手上依旧金光闪烁的一枚金戒指,人们才认出这具可怖的尸体就是他们的国王。

  不一会儿,有骑士推开人群走进来,低着头,一脸沉痛地走到凯瑟琳面前。

  “回禀王妃,我们搜遍了废墟,一共二十一人遭遇不幸,尸体都已验明身份,除去陛下,其余皆是宫中侍从,我们并没有找到卡洛因大人。”

  没有卡洛因?也没有不明身份的尸体?

  凯瑟琳的眉心结出一个疙瘩。

  她分明瞧见了艾瑞克在卡洛因的马车里,她有十足的把握相信卡洛因的大木箱里藏着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由她亲自下令通缉的在逃人士。

  居然让他们活着逃走了吗?

  凯瑟琳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阴影。

  凯瑟琳略显阴沉的神色落在众人眼里,只道是善良的王妃不忍心听到这么大的死亡人数,饱受磨难的心灵又遭受了一重打击。

  王妃殿下瘦弱的肩膀承受了多少非凡的苦难啊!

  有年轻心软的侍女默默地抬起袖子抹抹眼角,即便是早已看惯了生离死别的老人也面露怜悯。

  凯瑟琳眼角的余光暗自在众人的脸上转过,将众人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

  一群在她股掌之间侥幸苟活的蝼蚁反而在自以为是地同情她呢。

  凯瑟琳听见自己的心里传来轻蔑的冷笑。

  不过现在的她可没有多余的情感分给这群小可怜——

  她必须尽快采取新的措施杀死艾瑞克。

  一想起他,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他曾经的笑容。天真到愚蠢,却也天真到让她一度对他卸下所有心房。

  对敌人产生这样的感情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不过还好,现在她已经解脱了。

  现在的她,只需要考虑怎样才能杀死他就够了。这可就轻松多了。

  凯瑟琳摇晃着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下令全国戒严,重金通缉嫌疑纵火犯卡洛因和任性离家的王子,并且宣布,在王子回来之前,将由她暂时代理一切事务。

  人群散开,开始各自处理大变故之后的一系列遗留问题。

  凯瑟琳则找到自己的几个心腹,带着他们前往王后的寝殿。

  看着自己的心腹抱着昏迷的王后走出宫殿的大门,凯瑟琳上前沉痛地行了个礼,吩咐道:

  “这件事对王后的打击太大了,看着熟悉的东西难免触景伤情,暂时就让她住到象牙塔吧,要多找几个侍女全天候地照看着她,别再酿成什么让人痛心的悲剧了。”

  吩咐这些的时候,凯瑟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王后的脸上。

  早好几年的时候,她就已经操纵着权臣架空了国王的权力。下是贫苦而哀怨的人民,上是腐败却凶猛的朝臣,王室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这张脸看起来并不像寻常富贵人家那样包养得体,而是有些憔悴和衰老。

  活着很辛苦吧,王后殿下……

  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回想起王后温柔的笑脸,凯瑟琳沉默地转过身,背对着宫殿。

  从这个地方望过去,已经变成废墟的御书房正好被钟楼挡住了呢。

  真是可惜啊……

  这本该是一场多么完美的火灾事故——

  久别重逢的父子好不容易冰释前嫌却遭遇突如其来的大火。年轻的儿子固执地要与老父亲同生共死,忠心的部下誓死追随,最后三人都不幸遇难葬身火海,深情的王后承受不住打击,自缢而亡。

  会在后世成为一段口口相传的美好传奇的吧?

  就这样圆满地结束不好吗?

  现在这样,反而不能痛快地给他们一个解脱了呢。

  不过这样也不错,就以王后受不了打击疯了为理由把她囚禁在高塔里好了。

  那张妈妈一样温暖的笑脸,就让她再多流连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