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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君子好逑

    幽深的湖底没有一点光,庞然巨大的凶兽张开嘴,露出腐烂的牙齿。

    蓝袍的少女飞快地拍打着腿,朝着上方的湖面游去。

    好黑。

    好深。

    怎么还没有游到出口。

    ……

    “咳咳咳,”烟烟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徐观梅端着一碗药走过来,淡淡道,“喝了,祛寒。”

    烟烟从没喝过这么苦的药,在徐观梅平静的注视下,她勉强喝了几大口,第一句问道:“师姐,你们没事吧?”

    “你睡了三天,衣服上都是血。”徐观梅坐在床边继续煎药,火炉里的炭劈劈啪啪作响,照着她的脸亮晶晶的。

    她一向不施粉黛,神情清淡,此刻被炭火一照,却有几分温馨的感觉。

    不知道药起效用还是炭火的缘故,烟烟只觉得身上暖暖的。

    “谢谢。”徐观梅突然说道,“我的簪子。”

    她说的话没头没尾,说完继续一声不吭地盯着炉火。

    烟烟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假思索地扬起笑脸:“烟烟也要谢谢师姐的照顾。”

    徐观梅的身子微微一怔。她平生不擅与人相交,更鲜受人情意,此番正不知如何谢小师妹帮她寻回簪子。小姑娘只用了一句话,就把这份情意变成了你来我往。

    她依然记得,师妹在晕迷中,手心仍紧紧地攥着她的发簪。红色的血染上梅花,花瓣显得愈加鲜亮。

    窗外听起来热热闹闹的,早晨山林的鸟鸣,草地里唧唧的虫叫,仿佛互相应答。风吹过树梢哗哗轻响,声声都是春意。

    一切都那么安宁美好。烟烟伸了个懒腰,舒展了身子。

    “徐师姐在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徐观梅推开门,三佘提着两提药包走了进来,目光落到烟烟身上,笑道:“哟,烟烟师妹醒了。”

    “小师叔又嘱我来给你们送药了。”

    “小师叔?”

    一瞬间,烟烟的脑海里闪过漆黑压抑的湖底,白衣染成血色的男子。

    三佘道:“小师叔说自己虽为外门执教,但修为有限,很少能照顾大家,唯对药理略有研究,也算是久病成医。因此凡外门弟子受伤,小师叔总要送上一些药草,聊表心意。”

    “哦,原来如此。”烟烟点点头。

    心想,这药好苦,不知道小师叔自己吃的药是不是比这还要苦。

    “烟烟师妹,弟子们都对潮汐湖发生的事很感兴趣,师兄我是买卖消息的,可否有幸从你这听听一手消息?”三佘不愧是生意人,不过何满的口风没人敢探,徐观梅又是不爱说话的性子。

    他笑意盈盈道:“曲师兄一剑劈开凶兽鯈鱼,勇救三名弟子,现在在书院可是头条新闻,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

    “曲师兄救了我们?”烟烟一愣,不禁坐直身体问道,“哪个曲师兄?”

    三佘微怔,很快答道:“当然是曲寒霖师兄。”

    烟烟脱口而出:“曲寒霖是穿白色衣衫的吗?”

    三佘不知她为何突然问曲寒霖穿什么,又见她目光灼灼,全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自然不是,”他笑道,“整个书院,只有小师叔才穿白衣宽袍。”

    不待烟烟开口,三佘突然另起话头,补充道:“说起小师叔,他近日病倒了,不然作为表亲戚,他一定会亲自来看烟烟师妹的。”

    小师叔病了?

    烟烟最后一次见小师叔,是那夜同他下棋,她记得他似乎心情不错,讲了很多话,只是后来她赖皮悔棋,好像惹他生了一些气。

    说起来,也不知道小师叔到底生得什么病,总是消瘦苍白的模样,像大雪中一只摇摇欲坠的鹤。

    她捏紧被角,担心地问道:“小师叔病得怎么样?”

    “无碍,就是受了些风寒,”三佘叹了口气,“三日前下午病倒的,之后一直闭门不出。”

    徐观梅走过来,给三佘递了杯茶,心想这个人真是话多,讲得如此详细。

    三日前的下午就闭门不出,那晚上在湖里救自己的白衣人,并不是小师叔?

    烟烟面露疑惑之色,忍不住拍了拍脑袋,难道那是我出现的幻觉?

    “怎么样,烟烟师妹,当日的情形可否同师兄讲讲?”三佘以为她在发呆,伸出手晃了晃,笑眯眯道,“放心,师兄会付给你灵石的。”

    烟烟望了一眼窗外,一只燕子“嗖”地一声离开草地,斜着朝云层飞去,速度之快,犹如流矢。

    她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抱歉啊师兄,我不记得了。”

    三佘不死心,又问:“当真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啦。”

    少女眨了眨灵动水清的双眸,说得十分认真。

    三佘还想继续说什么,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叫嚷声。

    “徐观梅,李烟烟还没醒呢?”

    “赵管事亲自登门,你们还不快出来迎接?”

    “找只鸡”?他来做什么,不过肯定没什么好事。

    徐观梅脸色镇定:“赵管事说师妹在潮汐湖招惹妖怪,闯下大祸,罪上加罪。”

    “不仅是她,还有你——”

    上次被李烟烟戏弄“傻鸟”一事,赵志季一直怀恨在心,为了重树微风,他可是想着好好教训这野丫头一顿。

    赵志季被一群跟班簇拥着,得意洋洋道:“既然徐观梅你如此好心,所谓陪人陪到底。这次你就和野丫头一起领罚吧,让我想想,这次该罚你们去哪里好?”

    他要让外门弟子都知道,跟野丫头亲近就是跟他赵志季作对,他一个不留。

    “那当时还有我,”门口冷不丁冒出个傲慢的声音,“我是不是也得受罚?”

    “废话,”赵志季不紧不慢地睥了来人一眼,“都给老子……”

    他的话猛然顿住,下一秒立马从老子变成孙子。

    “何,何少谷主?!您来,来做什么?!”

    众弟子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极诧异之情。要知道书院内外门尊卑有别,内门弟子从来不屑于踏足外门之地,更别提像何满这样身份极高贵的世家公子爷。

    “我来做什么?”何满冲他翻了个白眼,接着举起右手,勾了勾食指。

    众人才看到,他身后整整齐齐地站着四大才子。

    随着何满一声令下,四大才子面色涨红,大声诵读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声势浩大,整齐划一,惊飞了枝头好几只麻雀。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赵志季也彻底懵逼了。何……何少谷主不会是被湖水泡坏脑子了吧。

    春意浓郁,阳光明媚。

    谁也不敢说话。

    四大才子心里苦。

    他们也不知道何满是犯了什么病,自从潮汐湖出事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讨厌徐观梅了,相反扬言要跟她做朋友,还要来她面前读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