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去内门做的事情很危险，以小师妹的性格，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可能把小师妹留在外门，才是对她好的选择。

    烟烟看着灯下低头看书的徐观梅，绞了绞手，冷不丁问道：“师姐，你进了内门以后，也会很忙，对吗？”

    徐观梅轻笑，小师妹怎么问了个重复的问题。

    她用食指在桌子上描着符箓的走形，头也不抬道：“或许吧。”

    “师姐，我突然想起来，”一阵沉默之后，烟烟忽然站起来，飞快地说道，“小师叔叫我晚上过去一趟。”

    不待徐观梅反应过来，烟烟已经如一阵风消失在门口。

    她无奈，在身后叮嘱道：“小师妹，早点回来。”

    烟烟师妹和小师叔好像很亲近，到底是有层表亲戚的关系在。

    说起小师叔，徐观梅对他的印象不深。他们外门弟子名义上是由小师叔执教，其实管事的都是赵志季。

    她曾经远远地瞥见过一次小师叔，他白衣胜雪，每走两步就要歇一步，咳嗽不止，在风中摇摇欲倒。

    小师叔也朝她这边看了一眼，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似有似无的惊讶。

    隔得太远，徐观梅没看清。

    松月庭内，莲花漏转，在滴滴滴答答的水声中，时间仿佛有了针脚。

    裴砚之闭目养神。

    他已经探好，围在潮汐湖的弟子们前几日已经撤走。

    今夜他便要潜入湖底，去寻玄蝉藏在里面的东西。

    “小师叔，小师叔。”

    熟悉的呼唤在窗户外小声地响起，如莲花漏的滴水音，轻软地落到裴砚之的心头。

    “小鬼头怎么又来了？”黑蛟很不满，“主人不要理会，她待会见无人应答，自知无趣，定然就会离开了，今夜有大事，可不能被这小鬼头给耽误了……”

    它正滔滔不绝地念叨着，裴砚之修长的手指伸进袖子，敲了敲它的头。

    黑蛟立刻噤声，眼睁睁看着裴砚之站起身来，向门边走去。

    这可恶的小鬼头，要是敢误了今夜的行动，它定然冲出去咬死她。

    主人向来沉着冷静，主次分明，最爱独坐作画奏曲，少与人交。

    怎么这小鬼头三天两头地来，主人还不见厌烦？

    黑蛟又生气又糊涂。

    烟烟趴在窗边，双手不停绕着两条丝绦穗子。

    松月庭果然萦绕着一股清凉略苦辛的气味，直入人肺腑之中，她轻嗅一口，辨认出黄连、木通、龙胆草……

    听到门响，烟烟立刻欢快地跑了过去。

    天空中寒星点点，月光薄薄透过云层，郁郁葱葱的松树投下幽静的暗影，收敛着满院的苦香。

    裴砚之长身玉立，目光清澈，无奈道：“黎姑娘，不是说今天煎药，很苦，叫你不要来了吗？”

    语气中却全无责怪，隐隐带着一丝欢喜。

    烟烟仰头一笑：“能见到小师叔，吃点苦算什么？”

    她不紧不慢地掰开手指，细细数起来：“小师叔，我刚才闻着气味，猜出来几味药材，你听听对不对？”

    女孩说话的时候乖乖巧巧的，眼眸灵动，就像同人撒娇一样，甜甜的嗓音冲淡了满院子的苦香。

    黑蛟气急，这小鬼头到底来干嘛，都什么时候了，谁有心情听她慢慢猜药材。

    有。

    裴砚之很有心情。

    他耐心地听着，不时颔首示意，嘴角清浅笑着。

    目光里只有那一个人。

    裴砚之今夜将头发高高束起，系着一根玄色的发带。这一抹黑色与全身雪白相衬，更添几分飒爽英气，他肩背挺直，似群山屹立，不可撼动。

    院子里松涛阵阵，海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烟烟莫名想到书上写的：君不见长松卧壑困风霜，时来屹立扶明堂。

    “猜完了？”裴砚之问道。

    烟烟竖起食指，“等等，还有一股香气，像樟脑的清凉气。”

    “是杜衡。”她自信答道。

    “也没有那么苦呀，”烟烟道，“小师叔骗我，下次可不许再用这种理由不让我来松月庭玩。”

    裴砚之抿嘴失笑：“我不让你来玩，那黎姑娘现在在哪？”

    烟烟面色一窘：“松……松月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