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鸡叫，周雪燕就醒了。出房门看见西边灶房有火光，走过去一看，钟阿娣正在烧火熬粥。

    最里面的小灶口上平时放着瓦罐烧水，只要外面灶口烧火，就有火力传过去烧开那锅水，现在正冒热气。

    周雪燕把里面的水倒进家里唯一的暖水壶。这暖水壶还是周雪燕的嫁妆呢！当时可给送嫁的亲戚长脸了。

    倒空了往瓦罐里装水继续烧，全家人一天洗漱的水就这样不间断的温着，还能省点柴火。

    太阳刚冒头，随着鸡叫，其余房间也传来动静。

    春桃一边揉腰一边起床，对着睡成鸡窝头的细妹说：“细妹，我种2亩花生地都不及你踹我一脚来得腰痛啊！一点都看不出你对我的不舍之情。”

    细妹抓抓头发，笑嘻嘻地凑到春桃身旁，伸手帮老姐揉腰，还得寸进尺的说：“姐，你今天帮我梳辫子好不好？我自己总是扎不牢，你帮我梳的好看又牢固。”

    看在妹子是亲生的份上，春桃只能掐一把冬至的小脸，给她编个麻花辫。

    一家子都坐在饭桌上时，太阳已经挂在山顶伸懒腰了。没人说话，只顾着秃噜碗里的南瓜粥。

    这南瓜还是今年9月打下的。不用放糖，粥里自带微微的清甜，喝着还能闻到南瓜丝丝的淡香。

    吃过早餐，其余人纷纷拿起工具去上工。如林拿的还是宋妙阶以前特意做的小锄头，相较于大人用的没那么重，挥起来也没那么费力气，适合小童用。

    只见他雄赳赳地用锄头挑起一个装了生菜秧苗的簸箕担子就走。细妹也抓紧拎上另一个簸箕担子，担子上还放着准备装长虫的细口竹编篓子。

    两人跟在担着农家肥的周雪燕往菜地出发。宋妙阶一抹嘴扛起锄头早早就快人一步去了山东头。

    不想听村里的闲言碎语，春桃今天没跟去翻地，打算留在家把衣服做出来。

    把鸡放出去觅食后，春桃洗洗手。去奶奶房里拿出一块蓝底黄花的碎花布，坐在廊下边晒太阳边量着布裁剪。

    这块布还是钟阿娣发话，说今年先紧着春桃做身衣服。过年时齐整的去相看人家，周雪燕回娘家找人换回来的。

    青城的冬天，室内可比室外冷啊！在室外沐浴阳光更令人感到暖和。

    阿嫲在一旁拿着今年新存的禾杆草编草鞋。这样准备下来，来年春播的时候一家子也有草鞋穿着下田。那时也不会多冷，不怕冻脚，还能省点做布鞋的布料。

    自从去年过年，大队的人都看过支书穿的解放鞋后，现在看到有人穿不打补丁的布鞋都不觉得稀罕了。

    春桃还记得当时支书说是当兵的有为大哥省下来的补贴物资，特意托人捎回来给他这个老父亲穿的！

    看支书那翘起脚卷着烟丝的神情，宋家人还没来得及说出恭维话。

    大伯母张红英当场就一把收起烟丝，呛到：“还抽个啥，一大早的，净翘起那脚搓得卷烟纸都皱巴巴的！”

    烟丝都被收了，大根伯只好讪讪放下早已翘麻的脚，神情自若地招呼众人喝茶。

    宋如林一脸羡慕地盯着大根伯的鞋，仿佛想把鞋的样子刻在脑海里。最后这场拜年以宋如林得偿所愿伸手摸过大根伯的解/放鞋结束。

    春桃放下缝好一半，勉强算是马甲的衣服，抻了抻僵硬的肩膀，抬头望望天。

    和旁边专心编草鞋的阿嫲说：“阿嫲，差不多该下米了吧？”

    钟阿娣也放下草鞋带子，抬头看看太阳，眯了眯眼说：“你先去烧火下米，都这个点了，你爷爷今天中午看来是赶不回来吃饭了。就放一筒半的米，我去削几根番薯。”

    这里人家煮的都是蒸饭，淘好米放水没过手掌，盖好盖子放灶口上开始煮饭。春桃还在烧火，番薯块刚下米锅，另外四口人也回来了。

    今天吃的是白菜心，把叶茎分离洗净，拍两瓣蒜，等锅烧热，放一小勺猪油煎出蒜香后先放比较粗厚的茎翻炒至断生，再放叶子一起炒熟，放盐兜两下起锅。

    饭菜一上桌，钟阿娣闻到那猪油味就数落春桃：“每次让你这囡囡做饭，我的猪油就遭殃！那得省着过年吃的。”

    春桃还没说话，如林先趴在菜碗前夸张的吸气。迫不及待地说：“奶奶，姐做的饭多香呀！不像你和妈，总是做‘游水菜’！”

    话没说完，脑壳迎来一个爆栗。宋妙阶收回手，瞄一瞄自家妈和老婆的脸色说：“有得你吃还那么多计较！吃饭！”

    冬天的午后太阳不会太猛烈，晒得人昏昏欲睡。

    家里又只剩下两人，春桃继续坐在廊下把剩下的衣服缝好，只差两只袖子就大功告成了。

    还在量袖子口，篱笆门在这时被人推开，原来是老爷子宋竹元归家了。

    钟阿娣放下草鞋，过去帮忙卸下背篓。春桃机灵地进屋倒了碗水出来，捧给坐在廊下休息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