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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

    不,不可能,尸体在他眼前四分五裂,那些人毁尸灭迹,只怕连白骨也不剩,那这个人是……不待他细细琢磨,富商唤了一声“阿旻”,那少年护卫立刻扔出三枚金色的讯烟。

    那玩意叫金拐子,腾空可达百刃,只有天下极为富有的几位人物才用得起。

    白霜序僵立在原地,对他的身份感到更加疑惑。

    倒是宋灏,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心里并无挂牵,甚至冲那锦衣富商颔首致意。就在他将要开口时,看见金拐子的庾远和郭澜从大门冲了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万寿县的官吏和孟府的近卫。

    队伍如潮两分,有老道的捕吏即刻将绑在木桩上的杀手接过手,锦衣富商主动让路,并未阻拦。见此,郭澜才收住手中的扶风拐,把目光转向早到片刻的宋灏,怒火中烧——虽然没有玉如意,但这捉贼竟也比他慢上些许,要不是他打晕自己,又岂会抢夺先机!

    想到这里,他心中极是不平,一瘸一拐闷头走过去。

    庾远有意无意堵住了他的路,这一耽搁,孟维桑现身,阔步走来,他不便发作,只能将怨怼按捺住。

    “此獠可有伤到诸位?是我孟府招待不周,恕罪恕罪!”

    大公子发现庾远在列,明显脸色白了一分,但他更不能暴露目的,自揭短处,只能硬着头皮装出如常神色,走到正中的锦衣富商跟前,笑着拱手,道:“裴二爷!”

    众人目光齐聚。

    白霜序忍不住挑眉,号称“金银磐不动”的裴二爷,从前只闻大名,原来竟长这副模样。

    这时,宋灏已自觉开口普及:“江南富贵堂你知道么?就是和吴兴‘横生财’钱小六爷、长安公府‘不动尊’钱胤洲并称天下三富的那个富贵堂。喏,他就是堂主裴子常的二叔,裴丹。”

    裴二爷俯身贴耳,提点孟维桑:“山匪,多加小心。”

    孟大公子恍然,听说牂牁郡西南部确有一系匪徒占山为王,几度清剿都铩羽而归,几县县丞上呈的文书如今还压在官署之中,莫不指是?听说他们的老大绰号“独眼老鹫”,多次打劫裴家与马帮的车队,难怪裴二爷能一击中的,识破来者身份。

    他没有再怀疑,只点头应和会留心。

    另一侧,宋灏也正跟白霜序说到此处:“上次跟你说的那个‘老鹫’,就是他的死敌。这裴二爷是个狠人,连官府都未能剿灭的土匪,却叫他裴家打得元气大伤,若我没记错,应是去年的事,说是裴家一掷千金,买天下杀手,伪装商队故意引老鹫来劫,独眼老鹫差点便交代当场!”

    白霜序沉吟,这裴家一掷千金他去年略有耳闻,但个中细节,却不足道。他不免又琢磨起来:裴二爷与独眼老鹫不和,乃板上钉钉之事,裴二爷被刺杀,老鹫也确实来过岩山寨附近察看,难道真的只是普通的江湖仇怨吗?

    眼前这个裴二爷若是真的,死的又是谁?

    想到这儿,他不由回首,那裴二爷的目光恰巧越过孟维桑,向此处落来,两人短暂交锋,又都匆匆别开。

    很快,孟维桑便将此处清场。

    郭澜顶着张黑脸,宋灏不敢近前,怕他找自己算账,一出门见庾远与之分路,不由自主跟了上去。郭澜见他撵在人家屁股后头,气得脸更黑,一瘸一拐,拂袖而去。

    庾远被莫名其妙白了一眼,侧身看来,一见苦脸的宋灏,立刻抱起手臂,露出玩味的笑容:“宋贤弟瘦得皮包骨头,没想到武功竟是不赖。”

    怎忘记,这家伙也不是好相与的!

    宋灏一时不知他是真心夸赞,还是有意酸讽他来来回回就会那三招,只能心虚地低头:“谬赞,谬赞。”

    “过谦了。”

    “庾兄谬赞。”

    “诶,贤弟不必过谦。”

    “庾兄……”

    “诶,贤弟。”

    这好哥哥来,好弟弟去的打了两圈,周遭不识人的,还以为这位腰挎刀剑的清俊小郎君也是庾家人,纷纷七嘴八舌打听,宋灏面露窘色,不敢仰视,余光四处乱瞧,忽然发现跟在身后的白霜序不见踪影。

    他趁机脱身,回头寻找,发现人还靠在门柱前,一见那裴二爷随孟维桑出来,便想跟上去。

    宋灏叫住人,也跟着张望了两眼,问:“樨哥,你在看什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见到如雷贯耳的人物,好奇罢了。”白霜序面无表情地说,内心却并不平静,自己的武功还未恢复从前的十分之一,还是谨慎些好,便又告诫宋灏:“明日寿宴一过,即刻离开万寿县。”

    此话出口,宋灏更加苦恼。

    短时之内,他要上哪里搞到两匹马,并且在不被这家伙知道的情况下先斩后奏,不回宛温呢?

    由是心不在焉,宋灏一下脚,踩着个活物,吓得差点将白霜序扑倒。白霜序将他一拂,抽出腰剑,刺了出去。

    转角的邋遢乞丐往后缩脖子,宋灏认出他,立刻握住白霜序的手:“别伤他。”

    白霜序其实也认出了人,只是不像这小少爷轻松卸下防备。

    “他方才救过我,在货栈的时候!定是被吓着,躲在此处,附近又都是官府的人,不敢上前。”

    不管阴差阳错,宋灏确实为他所救。

    白霜序见乞儿没有擅动,周遭亦无杀气,慢慢收剑,推着宋灏侧身离开,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这个人。

    就在他们要转过这条十字街口时,那乞丐忽然一把拽住宋灏的衣摆,赶在白霜序出剑前,他撩开披散的头发,露出胡子拉碴的脸和一口白牙,恬不知耻地摊开右掌,口音带着一股西北的风沙味:“这位大爷,你说我方才救了你,怎么着不得给两个钱意思意思?”

    宋灏转头看向白霜序,尴尬地摸鼻子:“樨哥,要不……意思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