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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直觉告诉她,这句话有陷阱。

    “他不爱喝咖啡”“这里太远了”“最近他工作比较忙”。

    这些话都可以用来回击这个陷阱。

    至于句中的那个“他”,她可以说是男同事、男性友人等等。

    孟鸥要是误会了,那是他的错。

    但是,人为什么要这么拧巴呢。

    在她面前坐着的,不是她的敌人,不是她的对手,不是她需要处心积虑争个高下的人。

    向悠希望自己能表现得平和一些。

    所以,她尽可能大方地摇摇头:“是啊,没有。”

    很奇妙的,她一旦大方了,拧巴的那个好像就轮到了孟鸥。

    他的眸光几不可察地一闪,欲盖弥彰地捏住不锈钢吸管,随口“哦”了一声。

    你看,原来问题这么容易解决的。

    于是这下,倒轮到向悠心疼他的窘迫了。

    挖了个坑,结果自己跳了进去,好可怜的人。

    向悠没他那么坏心肠,喜欢看人尴尬,所以她主动换了个话题。

    “我上个月回老家,看到郑老师了。”

    上个月是母亲的生日,她特地请假回去庆生。

    拎着蛋糕往家走的路上,刚好和高中的班主任打了个照面。

    想想高中也才过去几年,算不上太长,但眼前的郑老师似乎已经憔悴得不像样。

    来不及补染的鬓发白得像雪,鱼尾纹灿烂成了一对花。

    或许郑老师当年没有撒谎,每教的一届都是最操心的一届,一届届摧残着她。

    向悠心里莫名梗了一下。

    以至于面对面站定后,她都忘了率先打招呼。

    还是郑老师认出了她,笑道:“悠悠啊,现在在哪工作啊?”

    “啊,郑老师好。”向悠将问题抛至脑后,赶忙先打了声招呼。

    “好、好!”郑老师笑得眼眯了缝,“你还是跟当年一样,爱走神,说话总是慢半拍。”

    向悠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干笑了两声。

    郑老师等了几秒,眼见她没有回答刚刚那个问题的打算,干脆自己又问了个新的:“你回来是干什么呀?”

    “我妈过生日,回来给她庆生。”向悠总算回过神,一板一眼地答道。

    “哦,也帮我带声好。”

    寒暄的氛围好像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向悠觉得总不能一直让对方发问,自己也该找个话题。

    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郑老师,这届学生还是很难带吗?”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两人站在马路边笑到前仰后合,惹来一片来往行人的侧目。

    郑老师好不容易才止住笑,道:“难带啊,最难带的一届呢!”

    “那这么比起来,我们那届看来还挺好的嘛。”向悠笑着将玩笑开下去。

    “是,你们那届确实不错。”郑老师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温柔,带上几分忆往昔的味道,“算是成绩最好的一届,可给我脸上长光了。”

    向悠附和地笑笑。

    最替人长光的肯定不是她,她只能算是与有荣焉。

    那年高考,他们班成绩最高的是孟鸥。

    其实孟鸥的成绩很不稳定,最差班里考过第三十,最好考过第二。

    跟过山车似的,但是心跳的只有别人,他的心态一向很好。

    对于学生来说,最重要的是学习。

    但是对于他来说,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退步了无所谓,被批评了无所谓,受伤了无所谓。

    最有所谓的可能是向悠不理他。

    两人很难冷战,因为孟鸥不同意。

    向悠越冷,他越热。

    烦她、一直烦她,课上课下不停烦她。

    他不许向悠把事憋在心里,非要两个人翻出来好好掰扯。

    是他的错,他道歉,是向悠的错,还是他道歉——

    用向悠的口吻,然后再很爽快地原谅她。

    向悠有时候很郁闷,虽然是她的错,可她还不想道歉呢。

    但是孟鸥不依,他说“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不要再气自己了,不然我会心疼的”。

    一番理直气壮的话说下来,生生给向悠绕晕了。

    向悠确实生气,但是……她气的不是自己啊。

    不过,为了还自己一片安宁,哪怕事情还是一团浆糊,两人也能稀里糊涂地先和好。

    这其实是个坏习惯,因为彼此总觉得一旦和好了,事情就过去了。

    但是没有,它只会囤积着,越来越深越来越粘稠。

    等到哪天兜头泼下来,教人窒息。

    孟鸥的运气不错。

    分班后的两年,他没有一次考过第一名。

    偏偏高考那年,总考第一的那位发挥失常,让孟鸥上去了。

    可能这就是命,谁也说不准。

    回校填志愿的时候,孟鸥整个人都很春风得意。

    向悠的心情也不错,她属于成绩稳定的那种,高考分数甚至还稍微进步了一点。

    孟鸥在楼梯口逮到了来学校的向悠。

    她穿着姜黄色的连衣裙,手腕上戴着父母新奖励给她的手表。

    走路慢悠悠的,还左顾右盼。

    看起来不像是个毕业生,像个才来学校的新生。

    她仰头准备上楼梯,突然听见后面一阵跑步声,手腕一疼,手表没了。

    向悠茫然地低下头,望着手上的一圈红印儿。

    在学校里明目张胆抢劫,这得是什么人——

    孟鸥很尴尬地向她挥挥手里的手表:“你不能戴紧一点儿吗?”

    她已经绑到最后一格了,明明是他抓得太用力,再加上她手腕还出了点汗。

    “怪我咯。”向悠很无奈。

    “嗯,怪你。”孟鸥轻声附和了一句,再次抓过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