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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灵驹村

    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几家舍得点蜡烛灯油,都赶在天黑前吃完饭,追着鸡鸭归笼,自己也就关门睡觉了。

    贾春秧借着天上稀微光亮,紧赶慢赶到了家门口,就见妹妹贾春芽擎着根蜡烛,在院门处探头探脑。见她回来,明显松了口气。

    “大姐。”她迎了上来,大黄狗也跟着出来摇尾巴。

    “我回来了。”贾春秧一面往里走,一面问她道,“你们吃了没?”

    贾春芽摇了摇头:“爹娘也还没回来呢。”

    “爹娘也没回来?”贾春秧觉得奇怪,“都这么晚了,田里也看不清啊,他们不回来还在做什么?”

    贾春秧道:“不是,爹娘早就从田里回来了,只不过后来又被奶奶给叫去了,就到现在还没回来。”

    奶奶?贾春秧更是困惑了,这么晚了,他们能有什么事?

    “大姐你怎么也才回来?等得我都着急了,生怕你在山里碰到了什么。下回你进山还是把阿宝带着吧,有它总放心些。”贾春芽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说。

    大黄狗阿宝似是听得懂人言,汪地叫了一声。

    贾春秧被他们逗笑,便应承了下来:“行了,等我把这筐草药放下,我们去厨房下面吃。”

    她将筐子放在了门外,进屋看见贾春阳就着盏昏暗的煤油灯看书,忍不住劝道:“这个光看不清字,别看了,不然费眼睛。”

    贾春阳一向听他大姐的话,乖乖放下书,跟着进厨房给她们烧火。

    一直到贾春秧姐弟歇下,才听得院门开,阿宝在外头叫了两声,便被他们的爹贾存光训斥了句:“畜生不长眼,人都不认得了。”

    他们的娘钱兰芝心情也不好,压低了声音道:“大半夜的你骂狗做什么?叫左邻右舍听见了笑话。”

    贾存光在自己老娘、弟媳处受了些气,如今又被媳妇教训,心里更是憋火。他推门进了堂屋,也不点灯,坐在椅子上冷笑:“笑话?这几年我们被笑话得还少?”

    钱兰芝跟着进来,点亮了油灯:“你小声点,他们都睡了。”

    贾存光越想越气:“赶明儿还是听娘的,就把大丫头跟那张二的亲事定了,也省得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贾春秧尚未入睡,她心里本就存着一桩事,现在听见她爹说这个,唬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旁边贾春芽倒是睡着了,嘟囔着翻了个身。贾春秧不敢出声,只手背抵了唇齿,抱膝坐着侧耳倾听。

    “你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钱兰芝即便是压低了声音,也掩盖不住那口吻里的怒火,“若是要答应,方才在他小叔家咱们还费那么多口舌推辞干嘛?不如一早就允了省事。这会子又掉过头去答应,你不是打自己的脸?”

    “那不是你不同意吗?”贾存光往椅背上一靠,“你不愿意,我还能说啥?”

    “所以这是我的不是了?是我叫你生气的了?”钱兰芝气极反笑,“贾存光啊贾存光,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你原来就只会躲在女人背后呢?有事就是我跟你娘闹出来的是咯?跟你一点干系都没有是咯?”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贾存光不耐烦地挥挥手,“难道我不是为大丫头打算吗?先前那么好的一桩亲事,别人做梦都求不来的,结果可好?她自己出来给搅和黄了。你知道现在外头都怎么说她吗?说她不仅命硬,还眼高于顶,富贵公子哥儿她都瞧不上,恐怕是要进宫去做娘娘的。你听听,说得多好听啊。”

    “如今好不容易还有人肯要她,就算是年纪大点又怎样?到底还是个家,况且上头也没个公婆,回头生了孩子,家里不还是她说了算的?”贾存光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好,“再者你想想,眼看着二丫头和春阳也大了,再不给他们大姐嫁出去,谁敢来给他们说亲?总不能因为一个丫头,耽误了底下弟弟妹妹吧,你说是不是?”

    想起家里两个小的,钱兰芝明显犹豫了下。但她又想起婆母和妯娌晚间的那副嘴脸,咄咄逼人仿佛恩赐一般,又咽不下这口恶气,还是硬着心肠道:“我跟你说贾存光,你趁早死了跟张二家结亲的心思,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叫大丫头嫁给个跟他爹年纪差不多大的懒汉的。你以为你弟媳是真的为你家着想呢,那张二是她娘家村子里的人,铁不定收了人家什么好处,就来哄着你嫁女。你还觉得她是恩人呢,焉不知是把你女儿往火坑里推。”

    她越说越气,末了直言道:“春秧她就是一辈子不出门,我也养她一辈子,你跟你娘你弟媳的那些小算盘都给我收一收,休想来害我闺女。”

    堂屋里他们还说了些什么,贾春秧没再去听,她甚少流泪,可今夜却泪如雨下。

    “大姐。”黑暗中,贾春芽睁着一双明亮的眼,拉了拉她的衣袖,轻轻喊道。

    不知她是何时醒的,又将外间爹娘的话听去了多少,贾春秧胡乱擦了把泪,问道:“怎么了?”

    贾春芽坐了起来,抱住她的胳膊,轻声道:“你放心吧,有娘在,她不会让人欺负了我们去的。”

    贾春秧努力咬住了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很是花了些功夫才平复下来,问贾春芽道:“你可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