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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


这一次她剑出剑起,并非被屏障完全拦截在外,而是陷入了其中半寸后,仿佛被团团围剿,受困其中。

刘独峰却看到她在此时扬起了唇角。

她掌中剑成明月流光之势,紧跟上了这又一次出现的片刻停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屏障碎裂的声音。

但这或许不是错觉,在宛如玉碎之声传来的时候,这白衣剑君的面色白了一分,他也闻到了一缕微不可闻的血腥味。

但他此时根本无暇细究这么多,那把寒雪凝冰的长剑来势无减,让他本能地抬剑挡在了额前。

若非他弃碧苔剑,双手执红花剑,他一定挡不下来这一招。

饶是如此,在剑尖与剑身撞击的轻鸣中,红花剑上还是出现了一道道斑驳的裂痕,仿佛当即就要断裂开来。

剑上的两个篆体字也几乎要居中分成两半,正在月光映照下清晰地落入了霍绫的眼中。

那是“留情”二字。

这本是刘独峰为了警醒自己在公事公办的时候也莫要忘记了人性,却仿佛在此时成了他的护身符。

霍绫的剑又顿住了片刻,那双不知道何时浮现出了一缕缕交错血丝的眼眸中闪过了了然。

她忽然收剑而退,掠出了山神庙。

但在离开之前,她也没忘记带走了戚少商。

她此前是以何种冯虚御风之态从山崖上落下的,现在便是以何种让人觉得轻如飘羽的方式上了高崖。

“走!”

狄飞惊还未见到她的语速语调如此刻一般急促,但念及刘独峰尚有一战之力,他还是带上了雷卷和唐晚词,紧随着霍绫从山崖乱石之间撤离了此地。

只是,当他们与方才的山崖已经相距极远,刘独峰与无情绝无可能追上来后,狄飞惊根本没这个多余的心神关注戚少商落到了他们手中该当如何处理,也来不及关注霍绫对他的武功有何反应——

他眼看着她将戚少商丢在了地上,忽然扶着山壁呕出了一口鲜血。

这从来只见剑气凌霄的姑娘,面色也忽然惨白了下去。

霍绫指尖紧扣的山石几乎在她的发力间化为粉末,从指缝间飘落了下来。

而她的另一只手握着已经在带上戚少商之时收剑入鞘的摇光剑,仿佛是她此时身形的支撑。

在她手背上清晰可见的青筋在这手心紧握的动作中,在这月色中近乎透明的肌肤下宛如攀援的魔魅。

狄飞惊呼吸一滞。

“霍姑娘!”

他仓皇上前扶住她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分辨自己是按照雷损所言尊称一句剑君,还是按照在湖北重逢之时开口的第一句称呼。

他只能感觉到,在他握住了她的手肘托住对方,她松开山石反手握住他的手臂之时,那似乎是因为疼痛而加重了力道的手握住的可能不是他的上臂,而是他的咽喉。

在他对上了她那双泛红的眼睛的时候,这种心神大乱的情绪,更是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他即便看不见她在出招之时受到的阻碍,却也知道这绝不是个寻常的状况。

以他的头脑如何不能在此时推断出个大概来。

所以当他听到霍绫的唇齿间发出模糊的“你骗我”三个字的时候,更是心头一痛。

霍绫抬眸看向了面前的青年。

他那双明利秀美的眼睛里,积蓄着一片忧虑与在此时难以掩盖的情愫。

唐晚词所言不错。

好得很。

霍绫沉着面色,压制着方才尝试破除屏障,胸腔内翻江倒海的真气,一字一顿地问道,“这附近,有何人当杀?”

杀个人当然不能让她的伤势好转,这是规则被破除的反噬,也是她绝不愿意让自己为什么东西所牵绊做出的反抗。

但杀个人,却可以在此时让狄飞惊做个对比,他说真话和假话之间的区别。

他的目光定定地望向了霍绫唇角的一抹血痕。

这让他几乎忘记了此地还有被挟制而来的几人在场。

他眼中只有她而已,在她发色与面色的映衬之下,这点血色实在是太过分明,分明到几乎刺伤了他的眼睛。

“顾惜朝。”狄飞惊牙关紧咬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杀顾惜朝。”

他眼前那张姝丽清艳的脸上,一种有别于往日的虚弱之色,让他几乎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

只有他手臂上紧握的力道和温度让他有了说下去的动力。

“五年前肃州知府满门被杀,声称死于贼寇之手,平贼之功尽落入顾惜朝之手,是他动手杀的人。他平生恶事做尽,却仗着身为相爷的义子,有人在头上庇护,任性妄为,而这只不过是他在这多年间为恶的其中一桩而已。”

“所以他当杀。”

狄飞惊将最后一个字说完,终于心神一松。

这一次他没有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