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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易风这才点上烟,畅然吸一口。

“何敬桐。”嘉茹拿来专为她准备的烟灰缸。

“他到底要干嘛?穷追烂缠的。”

“他找我为“捷英”设计办公室。”

易风掀掀她描画得夸张的浓眉。“那栋新大楼?”

嘉茹点点头,在她对面一张旧藤椅坐下。

“难怪这么神秘兮兮,非见到你本人不肯开金口。“捷英”是新加坡一个大财团的呢!开价多少?”

嘉茹笑了。易风就是易风,她一天到晚高喊她是“只认钞票不认人”,其实她对朋友的忠肝义瞻,嘉茹最了解。她们在意大利认识,一见如故,从此成了肝胆相照的好朋友。

“很高。”嘉茹只说道。

易风眯起眼睛。“多高?这个财团掷金如掷纸,你可不要傻里傻气放过这个机会。”

嘉茹又笑。“也不能漫天索价,会遭人訾议的。”

易风斜一下头。“嗯,也对。我们是艺术家嘛!不过,”她倾身向前。“艺术是无价的。到底多高嘛?”

嘉茹告诉她,她夹着烟的手指一颤,长长吹了声口哨。

“我还没答应。”嘉茹说。“我要先看看那栋建筑再说。接得下来的话,这笔钱对我确实有很大用处。”

易风啐了一声,吸一口烟。“什么叫“接得下来的话”?怎么突然对自己没有信心了?”

“工程太大的话,我怕要占去我太多时间。”

“你担心祖安哪?哎,傻啦!有我这个超级保母,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接。小乖乖最近情况如何?”

“老样子。”嘉茹苦笑;;我想他这一辈子大概就是这样子,不会更好,世不会更坏。”

“那世没什么不好。一个人成长以后,还保有孩童的纯真和赤诚的,能找得出几个?像你我这种濒临绝种的稀有动物就不用提了。”

嘉茹再度发笑。她喜欢易风的乐观和达观。

“要是没有你这个稀有朋友,我大概早就自杀了。”她嗟叹道。

“哎,彼此彼此。不过我是不会自杀的。干嘛?制造奇闻哪?有意将自己供人论判,我不如躺进故宫的展览柜,何况我还没有开始享受身为女人的至乐呢!”

易风挤挤眼睛,两人相视大笑。这是易风的另一奇异哲学。她认为女人最大的乐趣便在于嫁个好男人,然后在他变节之前,把他变成一个最悲惨的男人。

“提到至乐,这个何敬桐可以上榜的。”

嘉茹站起来,摇摇头。“别忘了你这些年是如何对我耳提面命。”

“我是不希望你再受伤害,没教你把自己当苦行僧。偶尔调剂一下身心是必要的,促进内分泌调节,维持新陈代谢顺畅。”

“越说越离谱。”嘉茹红着脸笑骂她。“我时间差不多了。祖安一碗汤还没喝完,待会儿要麻烦你给他热一下。”

“知道啦,知道啦。”易风把烟蒂按熄,挥挥手。“快去修容整妆,打扮得称头一点,点心吃不吃是一回事,别削了咱们女人的颜面。”

嘉茹回到卧室,对着镜子,当真怔忡起来。易风以前也好几次挑剔她过于平凡无奇的衣着。和易风对夸张的色彩和服饰的喜好比起来,易风是一幅放肆的现代画,嘉茹则是非黑即白的素描。

她其实没那么不修边幅,只是不甚考究而已。她也是女人,女人岂有不爱美的?美也是她设计的要素之一。但现实生活已经压榨得她无心再去考虑或着重穿衣打扮。她最后一次揽镜妆容,似乎是好几个世纪前的事了。

当她拿起久未使用的唇笔,不禁自问,她是为了“悦己者容”,还是只为了“悦己”呢?何敬恫,单想到他的名字,不安的感觉就又剌穿她全身。

她拿起梳妆台上他的名片:捷英投资开发集团,总经理,何敬桐。

有钱的男人,她一向敬而远之,绝不和他们有任何生意以外的瓜葛。她痛恨财势,痛恨金钱赋予人的权力。讽刺的是,她当了金钱的奴隶十几年,至今仍无法挣脱它的枷锁。

除了英俊潇洒,何敬桐究竟有什么地方令她如此心神不安又不宁?她不认为她被他吸引。她对男人早巳免疫了,好笑的是,多年来易风不断替她挡掉男人的邀约,小心看着,怕她又吃亏受害,这会儿却鼓励起她来了。

唉,去他的男人!去他的何敬桐!对她来说,工作就是生意,生意上门,她的肩上就减轻一些负荷。如此而已。

※※※

还有五分钟就一点。她会来吗?听说她像打卡钟一样准时。敬桐喜欢有时间观念的女人,但是大多数女人喜欢用迟到来测试男人的耐性,或显示她们的女性特权。

问题是,她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