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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凌迟

    醒来却已是昏黄,晚霞熔金,流云挥洒,偶有飞鸟掠过天际,惊鸣阵阵,回音袅袅。

    钰儿摸着脑袋原地坐了半响,头脑昏胀。她赫然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一堆杂草从里,两旁尽是山丘原野,一条蜿蜒的官路迤逦而去,却不知通向何方。她身上完好无损,衣裙未乱,发髻未散,好像是直接从营地的帐篷陡然降到了这山间的草丛,倒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看了一下腕上的守宫砂,红色盈盈。莫不是适才自己中了迷香?自己一向不会中毒,假如能把自己迷倒,那得要用非常大的计量,大到可以熏倒一只牛。会是谁,下此毒手呢?

    杜兰衫?她还记的拓跋征说的“擅自离营者——车裂”。是她把自己迷晕了带出营地?糟了,真要让那个拓跋征知道自己擅自离开营地,非要被他活吞了不可。记得在马厩他还颤抖着声音对自己说:不要离开!她唬了一身冷汗,他那黑袍罗刹的名号,可不是白给的。

    她旋即站起来,却不知身在何处,眼见深蓝色的夜幕如贝壳般合拢要撵去最后天际最后一丝晚霞,远远的传来一声鹰啼,是苍隼。钰儿把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一声响笛。苍隼果然灵敏,它兀自从天空直冲了下来,停在她面前的石头上,鹰嘴发着咕咕的声音。看到苍隼,钰儿心头一阵暖意涌上,“苍隼,你还好吗?爹爹呢?”她摸摸它坚硬的羽毛。从它的脚踝的绑着的竹管处,取出信笺,“侯爷叛国罪被贬入狱,满门抄斩。下月初五行刑。速归!”

    钰儿的心陡地被攥紧了,头脑一片空白,眼前的景物一下子变得昏黑不清,心兀自悸动了两下。满门抄斩?一刹那,血液里翻滚的毒液猛地喷涌而出,熟悉的痛苦,五脏六腑的灼烧,她晕倒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布笺。

    她再醒来时,深蓝色的天空如盖,星光熠熠,闪闪流光,她的身体摇摇晃晃,似乎在前行。在哪里?她慢慢坐了起来。一位白须老翁正哼着小调驾着一辆牛车缓慢地驶在路上。草原绵延不断地伸展开来,似乎跟迎面而来的风一样,永无尽头。

    “醒了,丫头?”老翁扬鞭赶牛,回头和眉善目地问道。

    “谢谢您救了我。您这要去哪儿?”钰儿缩在牛车里,她身旁有很多箩筐,但,她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张布笺,那似乎是他们一家人的性命。

    “给前面的军营送蔬菜,药草。见你晕倒,就顺路送去军营,也许会有大夫给你医治呢。”老者慢吞吞地说。

    “是太子拓跋征的军营吗?”钰儿呆呆地问道。父亲征战多年,身上伤痕累累,到最后是被贬入狱?还要斩尽杀绝,满门抄斩?她的心兀自收缩着,浑身颤抖了起来,眼泪溢了出来。她一家,还有居住在她家的叔父一家,还有府里上下仆人、家丁、管家、侍卫和生死相随的征关军的统领们,都要抄斩?

    “是啊!太子的军营。”老者说着,哼起了小调。

    钰儿把手里的布笺折好,塞进了衣襟里。不管怎样,她应该跟拓跋征道别。然后明天启程,她必须回去,不知她是否可以救得了爹爹和侯府上下三百口,但,她必须回去。想到这儿,她咬紧了牙关,不知怎的,太阳穴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可是,为什么单单是父亲?叛国罪?那个为了南朝天下征战沙场一辈子,铁血灰发,浑身伤痕累累的铮铮硬汉?可叹,天下的昏君如是!却真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她傻傻地看着熟悉的草原,熟悉的静夜连绵,熟悉的孤月独照万河山。可,她却觉得这一切都变了。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弥彰重重。

    这时,前方传来纷乱的马蹄声、人声,似有很多人朝这边赶了过来。

    “驭——”老翁唤停了牛车,声音里带了惊慌。

    钰儿置若罔闻,依然蜷缩在角落想着自己的心事。

    “杭澄钰!”几乎是惊天动地地断喝,唬得她身子猛一抖。她恍然若醒,抬头望去,拓跋征,身披黑色绣金虎的斗篷,黑眸中怒焰翻卷,忽而目光化作冷冽的剑光,射向钰儿。

    “来人,把她绑了,给我押回去。”他怒喝道,扭头不再瞥她一眼,掉转黑马,飞驰而去,如从地狱走出的罗刹。

    适才还是坐上宾,转眼就成阶下囚。钰儿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随便由人绑了手脚,扔到马上。再落地,是一间满是刑具的帐篷。不是车裂吗?是凑不齐五匹马要改用刑了吗?

    她被紧紧地绑在一根柱子上,等着人来发落。其实,她完全可以逃脱,但,她想跟他说清楚再走,至少心里不会愧疚,也许以后再见面还会是朋友。

    一阵烦乱的人声脚步声纷至沓来,帐门口走进来两个将领,他们神色冷肃,面无表情。钰儿认得他们,一个叫李靖,一个叫王争,他们是两员大将。接着,门口飘来了一股浓重的酒气,脚步摇摆不稳地走进来一个异常高大魁梧的人——拓跋征。他一手执着酒壶,浑身酒气冲天,头发散乱,全没有了白日的华贵与雍容。

    他趔趄地坐到钰儿面前的太师椅上,随手扬起酒壶,灌下去一大口。

    “杭澄钰,今天我是否跟你说过,擅离营地是什么罪?”他红着双眼,单刀直入地问,一脸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