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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饶恕 分节阅读 11

    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针扎破了他的指头,他把嘴巴嘬起来,那根指头在嘴巴里一扭一扭……我的鼻子蓦地一酸,差点儿流了眼泪,我赶紧冲大家笑笑,我说:“老少爷们,今天我过生日,我爹给我做了双鞋,这种鞋最适合在劳改队里穿,倍儿有派……”

    我说不下去了,心里难受的要死。

    一个叫“强jiān”的老头,接过鞋赞道:“好手艺,比我老娘做的还好呢。”

    一提娘,大家都眼泪汪汪的,饭也吃不下去了。

    鞋里还有一张纸,强jiān抖着那张纸说:“蝴蝶,这里还有一幅画儿呢。”

    我接过来一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我用那张画挡着脸,往伤心里使劲地哭,哭得十分难听。

    那是我弟弟给我画的画儿,那上面画着一个威风凛凛的解放军,他的腰板笔直,他的表情很严肃,他的衣服是用蜡笔和兰色钢笔水涂的,眼睛像关公,脸像张飞,胸口敞开着,胸前是一只像老鹰一样的蝴蝶……他站在蓝天下,显得英姿勃勃。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我梦见我和我爹牵着我弟弟的手,走在天上。黄颜色的和红颜色的还有白颜色的云彩,一缕一缕地从我们身边飘过,伸出手来就可以抓一把放在手心里;远处飞翔着一行一行的大雁,它们默默地飞,没有一丝声响;红彤彤的太阳像锅盖那么大,它就那么静悄悄地悬挂在我们仨的头顶上,一点也不刺眼,一点也不烫人,照得身上暖洋洋的。我爹说,嗨,多么美的景色呀,大远umd/txt下载到=>.,你快看,多么美的景色呀。我弟弟依旧结巴着,他说,嘿,嘿嘿,嘿。

    我笑醒了,我以为我会大叫起来:弟兄们,快来看,多么美的景色呀。可是我发现,我的脸上满是泪水。

    “杨远,出号!”十天以后的一个早晨,段所在门口喊我。

    “是!”我一个猛子蹦了起来,我知道,我即将被发往劳改队服刑了。

    值班室门口站着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警察,见我抱着铺盖来了,冲我点点头:“你叫杨远?”

    我在他三米远的地方蹲下了:“报告政府,我叫杨远。”

    警察笑了:“好嘛,这不也没那么吓人嘛,我还以为流氓集团首犯长了俩脑袋呢。”

    我陪他笑了笑:“那个脑袋掉了,这个也快了。”

    警察拉下了脸:“废什么话?进去登记!”

    登记的时候,我了解到,这个警察是入监队的中队长,姓马。

    瞅个机会,我问站在一旁的段所:“所长,你不要我了?”

    段所的口气很无奈:“我倒是想要你,可你这刑期?”

    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段所,谢谢你对我的照顾,等我出狱了,我会回来看你的。”

    段所盯了我一眼,叹口气不说话了。

    我们一行六个人跟在马队长的身后,像一串用铁丝穿起来的蚂蚱,哆里哆嗦地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警车。

    坐在车里,听着城市里喧闹嘈杂的声音,我很茫然,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第九章 艰难的申诉

    1

    入监队在一个大院的西北角上,是一座孤零零的橘黄色楼房。我们一行人跟在马队长的身后,战战兢兢地进了楼底的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站着一个相貌凶恶的黑大个儿,马队长冲黑大个打了一个响指:“董启祥,看好了,这都是你的人了。”

    那个叫董启祥的黑大个咧了咧香肠般厚实的嘴唇,上来一个一个把我们按在靠墙的位置蹲好,然后问:“‘二看’的?”

    大家都没敢说话,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马队长坐到办公桌后面点着我们说:“来吧,一个一个的说。”

    董启祥掏出烟给马队长点上:“马队,你忙你的去吧,这儿有我呢。”

    马队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忙晕了……那好,我还得去‘一看’呢,登记完了就带他们走。”

    接下来我明白了,这个黑大个也是个犯人,是入监队的“大值星”(犯人头)。

    登记很简单,无非就是问了问姓名、案由、刑期等等,很快。

    跟着董启祥上楼的时候,一个拎着水桶下楼的人一把拉住了我:“蝴蝶?”

    这个人个头很高,长得也很壮实,我站住了,面熟,但不认识,我尴尬地笑笑:“是我,你是?”

    那个人好象很吃惊,把眼睛瞪得像铃铛:“真的是你?你不是在看守所干劳动号的吗?”

    董启祥也站住了:“谁叫蝴蝶?”

    我回答:“祥哥,我。”

    那个人抢话说:“大祥,这就是河东的蝴蝶呀,把小广‘干挺’了的那位。”

    董启祥乜了我一眼:“好嘛,我这里还来了个猛将,小杰,你忙你的,呆会儿到我屋里来一下。”

    小杰一把拉过了我的手:“蝴蝶,你应该认识我的呀!小杰,南山的,你忘了?咱俩不是还一起砸过吴胖子的吗?”

    我记不起来了,我的脑子好象被洗过一样,以往的生活大段大段地从我的记忆里剥落了,我含混地点了点头。

    小杰以为我想起来了,显得很兴奋,大声嚷嚷道:“回去等我,一会儿我上来给兄弟接风!”

    这间屋子像一间普通的教室,不同的是,教室后面有一排大铺,铺上整齐地码放着一些豆腐块一样的被子。董启祥让我们列成一排在黑板前站好了,拍了两下巴掌说:“同犯们,我们中队又来新人了,大家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在心里直想笑,这也欢迎啊?还新人呢,整得跟参军似的。

    “哥们儿,听说过我吗?”吃饭的时候,董启祥大大咧咧地问我。

    “祥哥,”我不想骗他,我真的没听说过,“祥哥,请原谅……”

    “哈哈,这兄弟实在,”董启祥似乎感觉很没趣,用筷子在眼前晃悠了两下,“看来我不如你。”

    我知道,在这里我不能随便说话,弄不好哪句话说不好,容易惹麻烦,我笑道:“哥哥千万别这么说,我还小,刚开始在社会上混,再说,我也就是在我们哪片儿瞎晃,你们这些大哥级的我还没捞着机会接触呢。”

    这话可能说到点子上了,董启祥噗嗤笑了:“那倒也是,我玩的时候,你还和尿泥玩儿呢。”

    这话虽然说得不中听,我还是附和地点点头,随口问道:“祥哥以前在哪里打天下?”

    董启祥把饭碗放下,很仔细地把筷子横在碗沿上,眼睛里放出自豪的光芒:“说来话长啊,我从十五岁就在街面上混,港上哪个不知道我龙祥的大号?当年,我孤身一人扛着一把铡刀,追杀韩斜眼他们,他们哪是个儿?十五六条汉子让我撵得像兔子,从南山市场一路杀到海滨公园,光在路上就躺下了七八个!那时候法律松啊,才拘留了我七天。后来我出去了,那帮小子全成了我的手下,大我十几岁的都管我叫大哥,嘿嘿,少年才俊啊咱这是。十六岁那年,我跟一个哥们儿去抢了一个赌场,一个赌棍想跟我毛楞,让我一刀从窗户砍出去了,六楼啊,他直接残废了,我呢?判了两年少管,出来的时候正摊上严打,还没等折腾呢,这不?又进来了,敲诈勒索——八年!嘿嘿,这次我是完蛋了,出去就老了,啥也干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