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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池畔初见

      

  那时的苏颜还只是个仙龄不及两千的小仙,整日跟着那吊儿郎当的爹爹厮混,不是醉生梦死,就是醉死梦生。

  而他却早已坐镇中天紫微宫至久,除了自身仙责之外,其实无论是对那高居云霄的三十六天,还是对所谓的三千大世界,甚或对那些浮世往生,都不甚喜欢过问。

  这样的他自然不会费力去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当然更无甚机会去了解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苏颜——几万年来天界唯一一个仙妖私通后生下的孽种。

  当然,在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出生是个丑闻的背景下,做爹爹的司命星君却视她为掌上明珠,同时还坚定地认为此女应是继承他衣钵的第一人选。

  苏颜自然非司命亲生,只因她亲爹亲娘永堕轮回,天君才点了司命“照管”年幼的她。那时,刚出生的苏颜无疑是个烫手的山芋,照顾她的倒霉差事自然没有哪个仙家愿意承,按照以往惯例,这样的“好事”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云霄殿上唯一一个蒙头大睡的上仙头上。而那个人,便是司命星君。

  于是在天府宫,便多了苏颜这样一个蹭吃蹭住的主。还好司命其人颇想得开,对苏颜也没有当成是一个负累,他还于心间暗暗发誓,要将此女教育成一个人见人爱的贤惠姑娘。当然,这个愿望早就夭折了,且夭折的很彻底。

  而最让司命头疼的大概不是这女娃的斑斑劣迹,而是她在某天离奇生出的,对中天紫微帝君的执念。

  事情还得从苏颜穿开裆裤的年纪说起。

  因南斗六星君均属南极长生大帝管辖,六星君之一的司命星君的仙邸,自然设在长生大帝的高上神霄玉清府,只是自从领了教育苏颜的差事后,天君便颁了个旨,将天府宫同星君殿一同挪到了九重天上,距天君所居的太霄殿很是近便,距天河也只有半盏茶的距离。

  年少的苏颜时常趁天兵松懈或换岗的空隙去天河游水,也就是洗澡——当然正常情况下,天河里别说洗澡了,就连钓个鱼都是违法的。可苏颜这丫头自小便喜做那些不为世俗所理解之事,且对破坏规矩抱着异于常人的热心。

  那天她正洗得不亦乐乎,不知道是谁,竟然开了天河的总闸,眼看着那从九天之上奔腾而来的水便要将自己的身躯吞没,慌乱间的苏颜立马捏了个诀,想将自己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无奈道行尚浅,第一次没有成功,当然,源源不断泻下来的水没有给她第二次捏诀的机会,她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水给冲走了……

  恢复意识的时候,苏颜发现自己仍然泡在水里,但是第六感告诉她,此水非彼水,此河非彼河。当然,大概任何一个神志正常的神仙,都能将形状细长的天河同眼前这状若湖泊的水域区别开来,那时的她稍微觉得情况有些不妙,却没有想到情况竟那么不妙。

  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琢磨着衣服还在天河边上,而自己能力又浅,着实变不出什么像样的衣物来,不禁有些着急,捏了好几个诀,都只能变出粗麻绳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最后苏颜捧着好不容易变出的三尺白绫,咬牙切齿地想,难不成让我在这里自缢不成?这可是极为不妥。正在她努力思考如何给自己弄出来一件衣服之际,一个清冷的嗓音从湖边的树下传来。

  “不用研究了,此二物合不成一件衣服的。”

  苏颜这才注意到岸边树下正有个紫袍青年斜斜躺在一个软榻上,脸上盖一本大书,一副树下小憩的样子。

  那语调冷冷淡淡的,倒没有什么取笑她的意思,她愣在那里,满心觉得怎么会有人说话声音那么动听,就好似仙乐一般,可是又觉得世界上任何一种乐器,怕是都奏不出他这样动听的声音。

  对于他声音的好感,迫使她非常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一丝那个不挂,不免觉得有些羞涩,正在她窘迫无比之际,一套纱衣轻轻地罩到了她头上。

  “把衣服穿上。”冷淡的命令,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苏颜于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慌慌张张将那衣服往头上套,然后一口气游到岸边,看到那紫袍青年同时站起身来。

  黑色齐腰长发在发尾处束好,一袭华丽紫袍,衣袖处绣着白色云纹,修长白皙的手指执一卷《法华经》,清冷苍白的一副容颜,神情也同样寡淡,眼角微微上挑着,深邃幽寂的紫灰色的瞳仁里折射出清冷的光,好似世间外物全不会在这样一双眼睛里留下痕迹。

  “你……”苏颜哪里见过这么貌美的人,自家爹爹虽然长得也不错,可看了那么多年难免有些审美疲劳,因此她有些花痴地望着那个如梦似幻的紫灰色眼眸,有些张口结舌,“你何时开始就在那里了?”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两步。

  “你难道不知天河每七七四十九日便要开闸换水吗?”他不回答问题,而是这样反问,手指把玩着一旁柳树垂下来的枝叶,冷淡的语气。

  “呃,有这样的规矩?”就她熟悉的领域来说,她知道太霄殿上哪里有个洞可以通往下界,也知道哪个元君瞒着正室偷偷娶了几房小老婆,可对于跟规矩有关的事,却是完完全全的外行。

  “若不是本君喜欢天河之水的至纯至净,早先开了个支流将水引至紫微宫,怕是你今日也没这运气与本君说话……”说着又顿了一下,眼神轻飘飘地在苏颜身上流连,“你怕是早被那飞流直下的天河水冲往冥界浊境了。”

  说起苏颜对紫微的情根,大概在她见他的第一眼便已经种在心里了吧,就像她的司命爹爹后来说的,那是她与他的因,这一因是那么清晰,可她却预见不到很多年很多年之后的那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