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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天心

    被蒙上双眼的两人只感到脚下的路百转千回的,好几次还差点跌倒。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龙霸天渐渐有点不耐烦了。

    “喂,你不会是怕我们记住路故意带我们转圈吧?”他大声的问。

    绿柳脸色一变,“哪——哪有!”

    龙霸天又碎碎的嘀咕了一句什么,毕竟他看不见也没有证据,只好作罢。绿柳则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小子还真不如傻和尚好对付。”

    眼见圈儿也转得差不多了,绿柳赶紧把他们带了出去,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进入了飞雨窟。

    是非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空气闻起来也湿湿的,像是进入了一个山洞。接着又好像经过了几道门,然后就停下不走了。

    南海神尼看着蒙在两个年轻人眼睛上的黑纱,心里略感到欣慰。这是飞雨窟第一次有外人进来,在自己没有吩咐绿柳的情况下她还注意到了这些细节,这个徒弟总算不错。

    “你们可以解开纱巾了。”

    听到这句话,是非和龙霸天都迫不及待取了下来,还好四周的光线比较暗,所以眼睛没有感到太多的不适。两人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确实是处在一个山洞里面,屋里面的陈设都十分简单,但是给人一种肃穆庄严的感觉。

    “不许乱看!专心回答师父问题!”绿柳的声音突然响起,尖锐的说道。

    “莲儿,不得无礼。”神尼稍稍训斥着说,脸上却并无怪责之色。

    听到南海神尼这么称呼绿柳,是非觉得好奇怪。莲儿?她不是叫绿柳吗?

    “二位到这里来,不知所为何事?”神尼庄严的问道,这句话明显是对他们说的。

    只见是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抱拳说道,“神尼请息怒,晚生是奉师父之命,说在需要的时候拿这个找到南海神尼,您一定会帮助我的!”然后掏出了那串一直不离身的佛珠。

    神尼接过了是非给的佛珠,目不转睛的低头看着,手指停在上面,好像是代替了心在感受当年的一景一画,佛珠上那斑驳的痕迹,像是在诉说彼此这些年的苦楚,那仍显稚嫩的做工,仿佛代表着自己时至今日都没有改变的那份坚持。

    眼泪就像压弯了小草的露珠,在无法承受之后终于掉了下来,’啪’的一声刚好滴在其中一颗椭圆的佛珠上。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直到在棺材中再次看见他的脸,她以为自己已经哭够了,直到今天再见到这串三十年前的佛珠。

    这情形把在场的三人都吓坏了,纷纷看着对方不知所措,只有绿柳断断续续的小声问道,“师,师父,您没事吧。”

    神尼仍是独自对着佛珠垂泪,没有抬头,只是挥了挥手,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说道,“你们先出去吧。”绿柳没有再问,带着二人默默的走了出去。

    她的确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了,有些回忆只能默默的收藏,也只能在四下无人时释放。她放声哭了出来,好像要把之前因为要强而忍住的眼泪通通都还给一个人,一个早应该知道她的脆弱的人,一个却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赎罪的人。

    就这样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屋里的蜡烛都快灭了,她的哭声才断断续续停止,但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串佛珠一动不动。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弱了,没过一会儿就黑得好像处在一个深渊,这个深渊越来越深,好像是有些东西只有在黑暗里才能看得清。

    “师姐,你长大了想嫁给谁呀?”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儿呆呆的问。

    “干嘛要嫁人,我谁也不嫁。”天心自在地说。

    “这怎么可能呢,你看那些师姐们长大了都一一嫁出去了,没有一个不嫁人的。”

    “那我也不嫁,我长大了去做尼姑,总比服侍男人好!”

    “这可不行啊师妹,要是你做尼姑,我就去做和尚,哼!”在一旁练功的师兄突然停了下来,认真的说道。

    天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傻呀你,我怎么可能去做尼姑,就算去了,你也用不着去做和尚吧!”

    “那你都当尼姑了,我肯定得当和尚陪你,反正我也没别人可以娶了。”子风一边练剑一边说。

    “不害臊!谁要嫁给你!”天心白了一眼说,嘴角却不自觉弯起来。

    “这话说的,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难道嫁给青玄啊?”子风打趣的看着那个十岁的小男孩儿说,这话同时让两个人的脸都红了起来。

    “哼,你蛮不讲理,我走了!”天心气呼呼的起身离开。

    倒是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跑了过去,傻笑着问,“师兄,师姐真能嫁给我吗?”

    子风一把推开了他,“想什么呢臭小子,年纪不大还学会惦记起这个了!”

    天心离开后并没有走远,不经意间来到了柴房,她心生一计走了进去。就在那里,她带着对未来的无限美好憧憬,给那个说要为她当和尚的人做了一串佛珠。她开心的看着那串佛珠,虽然丑得形状都不规则,珠上还有毛刺,但她越看却越喜欢了,觉得这正像是自己那个毛手毛脚粗枝大叶的师兄。

    “啊?哪有送这个的,你还真想我当和尚啊?”子风接过那一串佛珠撇了撇嘴说。

    “不喜欢就还来!”天心生气的要把佛珠给夺回去,不料被子风立刻收手揣进了怀里。

    “谁说不喜欢了,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天心没有再去抢,被子风一把拦在了怀里,那坚实的胸膛,让她感到很贴心,在她心里早已经决定,要将自己的一生交给面前这个人。当时的他们都没有想到,两个人真心相爱的人想要在一起,感情只是第一步,更是其中最容易的一步。

    天心是飞流派创始人的掌上明珠,子风却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无名小辈,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问题也不大,可惜的是子风的父亲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采花大盗,在江湖上臭名昭著,最后被义愤填膺的武林人士群起而攻之,留下了还在襁褓中的黄子风。

    多亏了飞流派帮主出于可怜收养了他,他才得以在飞流派长大。这么多年来,虽然帮主对他并无二心,将本门功夫悉数传授,但同门的其他师兄弟一直以来都对他嗤之以鼻。

    子风很爱天心,非常非常爱,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死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唯独做不到的是,他无法相信自己能给她幸福,这种感觉,在他想要给她幸福的时候表现得更强烈。

    他担心那些唾弃的目光会随着自己转移到天心身上,担心天心跟了自己以后在江湖上会寸步难行,还有他们的孩子······随着两人爱得越来越深,子风越来越被这种感觉折磨得痛苦不堪。

    “子风,我不怕,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天心抱着他激动的说。一开始听到这句话,子风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天心,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心里。

    到后来,子风抱她的动作有些自己都难以察觉的迟疑,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僵硬。有一颗叫做希望的火球在他心里燃烧得越来越慢,颜色越来越淡,在后来的一天,这团火球完全熄灭了。

    那一天对钩魂月老和绝世崖来说都是非常普通的一天,虽然来找他们的人不是两个人,只有一个女子,但是这种情况也还是普通的。

    对天心却不是这样,她在山脚下等了整整一天,从天还没亮等到天黑,消逝的时间就像一个魔鬼渐渐蚕食了她所有的希望。

    当她站在崖顶的那一刻,她的脑海就像脚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渊,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她觉得自己和这深渊仿佛融为了一体,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她闭上了眼睛,去感受这最后的宁静,终于不用再担心了,她心想,脸上浮现出二十年来的最后一次笑容。

    命运的安排却将她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隐居在这里的世外高人,五爷救起了她。不过世上再也没有天心了,心死了,人就死了。

    渐渐的,她恨那个让她跳下来的男人,她要报复,让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她。于是她就这样一直隐居在崖底,任由外界散布自己的死讯,对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冷眼看着她所期待的报应一点一点发生。

    他每杀一个人,她就觉得自己的报复发生了一分。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开始反省,自己这样究竟是惩罚了他,还是惩罚了自己。

    那时的她哪里知道,她的死才真正摧毁了一个人的希望,比夺去一个人的生命更可怕。

    子风没有去绝世崖,因为他不想给了天心希望以后又让她失望。如果有一把刀子一定要由自己插进天心的胸口,他决定尽早和尽快,早在自己下不去手之前,快得天心感受不到那割肉之苦。

    可是他没有想到,如果真有这样一把刀,只需要一下,对天心来说都是致命的。当他听说她从绝世崖跳了下去,那失望透顶的感觉仿佛穿越时空原封不动的传递给了他,甚至可以说他加倍感受到了天心当时的无助和绝望。

    如果最后的结果是这样,他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他怒不可遏,大肆咆哮,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他。他恨,恨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他和天心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愤怒像火一样燃烧在他的双眼,他要报仇,为了天心,为了他们本可以美满的爱情,让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的正义之士都要为他们的恶行付出血的代价!

    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还有另一个人,他们的小师弟——陈青玄。

    对青玄来说,师姐的幸福,师姐的一切,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为了给师姐报仇,他不惜动用家族关系从西域找来一种叫摧神丸的药,常人服之会元气不支爆烈而死,习武之人服之却可以内力速成,短时间内功力突飞猛进。

    青玄的武学造诣远不如师兄黄子风,为了不浪费这来之不易的神药,他把它献给了师兄。也告诉了子风这药一旦开始就不能断,后期需要的剂量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