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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三个月后,十五名弟子齐聚白鹿山试剑堂。

    最俊的是唐一野,最丑的是雷一鸣;叫许约红的是男孩子,叫厉四海的却是小姑娘;宋千峰上官云起眉为刀眼为剑一直互砍;舒北雁桑南飞身形不动,二十根手指头上下翻飞对练擒拿;木香药背负暮雨长剑,花满衣腰系秋鱼双刀;李沧羽笑得又天真又好看,莫笑看却冷着脸活像个冰雕;年纪最大的是方惊涛,十四岁,神情严肃恍若便秘;最小的苏小缺十岁,坐在地上抱着支竹棒睡得好似死猪。

    十四人都聚在厅堂东侧。

    西侧只有一个人,谢天璧。

    谢天璧刚满十二岁,一身白衣,腰侧一把乌鞘弯刀,左手搭在刀柄上凝定不动,神色冷静,嘴角微微勾起,又似不屑又似微笑。

    花满衣出自辰州花家,一贯的骄傲,却看不得谢天璧比自己还骄傲,不由得想,难道这臭小子觉得自个儿是一只白鹤,我们就是十四只鸡鸭鹅?

    想着想着生气了,开口道:“邪魔外道!”

    东侧十四人都静了静,一眼一眼的偷着瞄谢天璧。

    方惊涛莫笑看等反手握住剑柄,以防谢天璧突然发难。

    许约红衣袖一动,眼睛闪亮。

    李沧羽笑嘻嘻的退开几步。

    唐一野似乎没反应过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怔住了。

    一片安静中,只听见苏小缺的呼噜声异常刺耳。

    一干人等心中暗骂:这小混蛋好生丢中原武林的脸!

    谢天璧笑了。

    厉四海恼了。

    小姑娘原本雪白的一张小脸臊得通红,恨恨的一跺脚,脚上一双葱绿点黄花的绣鞋动了动,上官云起的心也跟着动了动。

    厉四海翠绿的袖子里突然飞出一条银丝软鞭,抽向苏小缺。

    美丽的女孩子从小就有撒娇刁蛮的资格,厉四海这一鞭子抽下去,上官云起觉得她白生生的小手握着银灿灿的鞭子挺好看的,红红的脸蛋更是像苹果,赏心悦目之下,只觉得苏小缺活该,谁让他随地打瞌睡,打瞌睡也就算了,还打呼噜,要是能打出泉水叮咚的效果也就罢了,偏生听起来就像小猪拱食!江湖人,头可断血可流,脸是丢不得的。

    所以四海姑娘打得好。

    鞭子去势甚急,堪堪已抽到苏小缺头顶。

    方惊涛等人厚道,忙提醒道:“苏小缺!小心!”

    谁知睡得死死的苏小缺就地懒驴打滚,伸出手毛毛躁躁的一抓,竟不偏不倚抓住了鞭梢,腰身一使劲儿,八步赶蝉腾身上了软鞭,足尖一点,厉四海措手不及,软鞭脱手,苏小缺一扬手,软鞭已在手上卷成一团,打了个呵欠笑道:“叫花子捉死蛇,这门功夫你可不及我。”

    厉四海怒道:“还我鞭子!”

    苏小缺个子只到厉四海的下巴,却笑得一副惫懒无耻的模样儿:“不还!除非你叫我好哥哥。”

    别人尚未开口,上官云起已越众而出,喝道:“臭叫花!把鞭子还给厉姑娘!”

    武林四世家,上官、唐、司马、花,上官家居首位,更有金上官玉司马之说,正是财雄势大,上官云起出自名门,更兼天资聪颖,见到苏小缺这等无赖行径,自是要挺身保护佳人。

    苏小缺笑道:“我是叫花没错,却一点都不臭,大家都说我是丐帮这么多年最干净英俊的少帮主。”

    上官云起气坏了,从小到大没见过这种东西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刷的抽出漱玉剑,虽大怒,手却保持稳定干燥:“臭叫花,看小爷教训你!”

    苏小缺盯着他手中的剑,只觉得耀眼生辉,心中羡慕,笑道:“鞭子给你,你这把剑看着金贵得很,不如给了我吧。”

    上官云起更不多话,上前一连三剑,出剑既快且密,果然名家风范。

    苏小缺不敢怠慢,脚下步法奇特,左二右一,竟轻松的躲过这三剑。

    只听宋千峰哈哈一笑。

    上官世家与栖霞剑派同处一州,互相牵制,虽面子上又光又亮,两派弟子私底下却是越看越厌。

    宋千峰是栖霞剑派掌门幼子,两眼珠子正正的长头顶上,和上官云起年岁一般大,从三岁起就秉承两派传统,但凡见面,总是一个歪着鼻子一个斜着眼睛,却还要从嘴角处生拉硬拽出一丝笑来。

    上官云起七岁出天花,脸上留了几个浅浅的小坑白麻子,宋千峰奶声奶气笑着说:“唉哟,这可了不得了,钉鞋踩烂泥,翻转石榴皮,好个麻坑子云起!”

    宋千峰肤色较黑,又喜穿重色,一晚两人迎面碰上,上官云起笑道:“大老远就知道是千峰。”

    宋千峰一时嘴欠,问了句:“为什么?”

    上官云起特别神秘的解释:“一片漆黑中,只看到两排白牙飘过来,不是鬼自然就是千峰了。”

    两人也比试过,半斤八两,此番又同上白鹿山,都憋着一口气。

    上官云起一听到宋千峰不怀好意的笑声,登时剑法一变,已用上了新学的虎行雪地梅花剑,一招分五式,精妙迅捷,一时厅内剑光闪闪,众人皆是少年英杰,看得出好来,当下顾不上拉架,只管注目剑招,连宋千峰都心中暗服。

    苏小缺叫苦不迭,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打狗棒法刚学了三招,还一直偷懒没练熟,实在见不得人,幸好天赋异禀,轻功极佳,只在匹练也似的剑光里左躲右闪,蹿高走低,已被逼到大厅西侧。

    只听嗤的一声,衣袖被割破,露出半截胳膊来,果然雪白干净,肘弯还有一点鲜红如血的桃花胎记。苏小缺肚中大骂:“你娘的死麻子臭鸭蛋,当老子的衣服是你的脸吗?非要戳出几个坑来?”

    正狼狈不堪,只听一个声音道:“上官兄,算了罢!苏兄弟也是无心之过……他也不是你的对手,大家讲和吧!”

    苏小缺大喜,百忙中偏头看去,见正是那个唐一野开的口,他这一分神,上官云起刚好走到“疏影猎鹿”,一式直刺苏小缺胸口。

    眼看苏小缺避让不及,这一剑刺中,只怕就此到阎王爷那里当少帮主了,众人失声惊呼,上官云起忙尽力偏开剑尖,他虽骄纵了些,也不愿失手杀人,只是剑势已老,只求苏小缺能保住一条小命了。

    唐一野身形展动,已拔刀在手。

    刀光一闪,呛的一声刀剑相碰,上官云起踉跄后退,手腕发麻,险些握不住漱玉剑,定睛一看,却是谢天璧一刀格开自己的剑,救下了苏小缺。

    唐一野还刀入鞘,默默站回到东侧。

    谢天璧一手拉着苏小缺,一手握刀,淡淡道:“你要那把剑?”

    苏小缺惊魂乍定,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答道:“嗯。”

    谢天璧一声清喝,刀光如雪,卷向上官云起。

    刀法连绵圆转,而刀意凌厉。

    唐一野一看他的出刀,便知上官云起要糟糕。

    谢天璧只用砍削斩劈,招数看似粗糙,却极有效,迫得上官云起硬接,剑法的种种精妙细微之处便无从施展。

    果然不多时,谢天璧一刀劈下,火星微溅,上官云起漱玉剑脱手而飞,谢天璧以刀相接,已抢了这把剑握在手中。

    上官云起脸色煞白。

    谢天璧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看着苏小缺:“给你剑。”

    苏小缺苦笑接过,作势龇牙咧嘴,道:“烫手。”

    谢天璧道:“你觉得我是邪魔外道?是在挑唆你们中原武林内斗?”

    苏小缺叹道:“不用挑唆天天也斗……方才我被人追着砍,还是你这个邪魔外道救的。”

    谢天璧一笑:“苏小缺,你轻功很好,武功太差。”

    苏小缺道:“叫花子跑不快会被狗咬,武功差些到没什么,乞儿又不是强盗,懒得动手。”

    众人见他俩有说有笑,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虽忌惮谢天璧刀法,却也有几个已经跃跃欲试。心想大伙儿并肩子一起招呼,还怕撂不倒这魔教妖人?

    唐一野想了想,走近前,诚恳道:“苏兄弟,把剑和鞭子还给别人罢,大家现在同门学艺,自该和气些。”

    苏小缺因他刚才出言相助,心中感激,笑道:“这把剑难看得很,鞭子也不值钱,没什么稀罕的,唐瓜子说还,那就还吧。”

    他故意把公子拐个弯说成瓜子,实是看唐一野厚道得有趣,逗着他玩,谁知唐一野似乎听不明白,喜道:“多谢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