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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当我打开屋后小门时,便见妻子停好了车下车,她春风满脸,伸出双手招呼着向我走来。我忙迎了上去搂住她,连问“累不累?吃过饭没?”,她伏在我肩头轻轻咬我的耳垂,“你猜?”说着便是一阵“咯丶咯丶咯”笑声。

    这完全是一副小时候的样子,妻子今年快四十,但在我面前,依然是一个小女孩性格。她拉着我往房屋内走去,问我房子装修如何。

    到了房屋前面门口走廊里,我把一块软垫铺在石椅上要她坐下,然后跑到厨房冲泡一杯热咖啡递给她。

    她一边喝咖啡,一边指着前面的玉兰和海棠,说:“这两株花弄来费劲,途经几个省丶行程千里呢。”又指着走廊东边尽头处一个同走廊差不多宽的紫砂大盒说,“里面种的是从广州带过来的多种洋水仙,春节前后花开五颜六色,现在全谢落了。明年春天不知能否再开……”

    妻子从小就爱茹草莳花,可是结婚之后这种爱好没有了,当时我也不在意,现在见到她又侍弄起这些花花草草,让我忽然有一种久违之后重遇故人的感觉。

    我给妻子递去一块热毛巾擦嘴擦手,她要我靠着她也坐下,半躺半坐地黏在我怀里。我知道她今天有些劳累,于是关好大门搂着她香肩到楼上卧室去,替她换上丝绸睡衣,让她躺下休息。她说她双臂有些酸痛,我便轻轻揉捏了起来,不久她就渐渐睡着了。我替她盖上薄薄的鹅绒被子,看着她仍然是一张清纯少女的脸上却有着浓浓疲倦之色,心里难受极了。

    我爱我妻子,是倾注了双份深情的。作为她的哥,我对她百般呵护;作为他的丈夫,我对她万分娇宠。

    妻子回心转意重来我身边以后,便完全恢复了儿时的心态,至于早年养成的习惯一点也没有改变:喜欢挽着我的手臂,喜欢摸摸我的脸,喜欢捏捏我的耳垂,我不让她做,她就向我撒娇。但我从没有看到过她一有不适和痛苦,就显露在脸上的情景,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而在外却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今天为病人完成的手术极为复杂,她花了七个半小时才收刀。妻子身体素质极好,从小又重视体育锻炼,她学过游泳丶学过武术,也学过跆拳道和柔道。初中时期曾在省级比赛中获得过自由泳少年组冠军和综合武术亚军,省体校曾几次动员家长让她入校学习专业游泳和武术。

    现如今为病者做长时不断的外科手术,真正让她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但她一如既往地独自顶着,不让家人为之担心;直到入睡之时,这种工作上带来的疲劳才会不受意志控制地显露在脸上。她还是那个性格坚毅的女孩,成年之后,更具有坚韧不拔的精神。虽然平时任性,虽然捣蛋调皮,虽然爱撒娇。

    妻子实际上从小就是一个自主意识极强的女人,认定要做的事丶认定要完成的目标,非得进行到底不可,绝无半途而废。这与她平时在亲人面前的那种淘气女孩形象不相符合,倒与她在工作和社交层面的高冷高贵形象有些相互呼应。

    我坐在床边守着她,双手在被子里轻轻握着她的一只温软小手,看着她美丽的脸庞上的表情变幻,时而凝眉丶时而皱鼻丶时而撮嘴。她的呼吸根于丹田丶均匀而有节律;俯身倾听她的心跳,节奏沉缓有力量,这正是长期锻炼者的特有体征。我的担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妻子的疲惫经过休息很快就会恢复。

    房外渐渐暗了下来,我走出卧室伏身厅堂窗台外望,一轮胭脂色的太阳正慢慢向下坠落,满天灿烂霞光也逐渐收缩暗淡了,夜幕下的城区里的万家灯光此时闪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