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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自闭的小可怜

    唐浩初知道以自己的警觉力绝对不会连换了交通工具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在陌生的环境睡那么香了,所以孙琳琳给他的那杯水可能有什么问题。心里立刻生出浓浓的戒备,随即掀开毯子站起身来,前面和他相隔一排沙发的孙琳琳见状,也立刻跟着起身,问道:“唐总,您是需要什么东西吗?”

    唐浩初又在孙琳琳身上动用了一下感知,却依旧没有感觉到恶意,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异能出了什么问题,不由皱起眉,“这是哪里?我们到底要去哪?”

    孙琳琳没有答,只继续用恭恭敬敬的语气说:“您稍安勿躁,马上就到了。”

    唐浩初的异能自然没有问题,因为孙琳琳对他当真没有恶意。若硬说有什么,只有浓浓的羡慕和妒忌。

    她确实如唐浩初当年说的那样喜欢霍彪,但她知道霍彪永远不会喜欢她,她也从来没想过要争什么,更清楚自己穷其一生都争不到任何东西。因为霍彪对唐浩初的感情太深了,他们两人一起长大,一起走过青葱岁月,走过喜怒哀乐,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代替唐浩初在霍彪心里的位置。她曾听过霍彪喝醉时提到唐浩初,像在说一个古时候矜贵无双的小王子,或者骄傲无暇的小少爷,他拥有世上所有完美的形容词,甚至仿佛连所有完美的词加起来,也不足以形容他的万分之一。

    孙琳琳至今清晰记得霍彪说话时的眼神,满是深情和沉迷,任何人听了恐怕都会忍不住对他口中的人表示羡慕,——却不是因为那个人美好如斯,而是有人爱他爱得这样深。

    唐浩初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回来后便感觉到飞机似乎开始降落了,最终落在停机坪上。

    眼前却不是医院,而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牧场,唐浩初已经透过舷窗看到茂盛又广阔的草地。因为时差问题,此刻正是傍晚,整个牧场充满了暖橘色的夕阳,异常美丽。几匹小马在草地上奔跑,奶牛津津有味地吃着草,小羊们发出可爱的叫声,野花在风中招摇,生机勃勃的绿一望无际。停机坪后面的草坪上还静静矗立着一栋木结构的三层美式阁楼,就在面朝牧场视野最好的位置,看上去温馨又大气。

    唐浩初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牧场和这栋小楼,只觉得它们仿佛按照他的想象而建造的那样完美,同时听旁边的孙琳琳指向阁楼对他道:“唐总,霍总就在那里。”

    唐浩初犹豫了片刻,最终下了飞机,抬脚朝阁楼走去。

    门被轻轻推开。

    窗帘是拉上的,屋内的光线暗得像深夜,除了推门发出的轻响和唐浩初自己的脚步声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让唐浩初几乎以为屋里没人。但他还是看到了窗边模糊的身形轮廓,还有一点猩红在昏暗中一闪一灭,并闻到了浓浓的烟味。

    “……霍彪?”

    那团模糊的轮廓似乎微微一顿,但没有出声,唐浩初摸索着按开了灯,暖色的光驱散了所有昏暗,才看到霍彪蜷身坐在角落抽烟。姿态没有平日的顶天立地意气风发,而是像颓丧的战败者或落魄的醉鬼,甚至是输到一无所有的赌徒和瘾君子。

    唐浩初心头一紧,皱着眉走上前,“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抽烟?现在病情到哪一步了,医生怎么说?”

    霍彪抬起头定定望向唐浩初的脸一动不动,然后在他走近的时候一把拉住他的手。唐浩初这才发现不对,——霍彪虽然形状落魄面色苍白,但并不像生了重病的样子,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你……”

    “浩浩,”霍彪像坠崖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唐浩初,直接表白道:“……我爱你。”

    终于将埋在心里很久但一直没说的话一字一句地说出来,每个字都说得很缓慢,仿佛要用尽全力才能讲出口。讲完后低下头不敢看唐浩初,但全身上下每根神经都紧绷着等待唐浩初的回复。

    唐浩初几次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他在学习方面的事完全可以应付自如,系统发布的各种任务也能做的很好,但在感情上似乎存在某种缺失,至今不能确定自己对霍彪究竟是什么感情,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性向,并突然陷入了末世里才有的无能感。

    因此霍彪始终没有等到唐浩初的回答。

    果然没有用。

    等待没有用,哀求没有用,沉默没有用,告白也没有用。而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结婚生子,所以就只能孤注一掷。

    霍彪重新抬起头看着唐浩初,那双眼睛竟暗得好像透不进任何光,让唐浩初有些心慌,忍不住挣开了被霍彪攥住的手。与此同时,又通过‘感知’而察觉到说不出的危险,于是道:“我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忙,既然你没有生病,那我走了。”

    霍彪任由唐浩初挣开和转身,始终一动不动,却在下一刻哗啦一下站起来,长腿一迈,三步并两步地截住了唐浩初的去路,并重新抓住唐浩初的手,“不许走。”

    压迫感如影随形地跟过来,霍彪的表情是唐浩初从没见过的疯狂和偏执,甚至让他感觉对方像换了个人一样,心里的不安不由加重,“放手!你想干什么?”

    霍彪弯下腰,脸几乎要碰到唐浩初的脸,吐出的气息异常火热,压着嗓音狠声道:“我说了,不许走。”

    他想让唐浩初看着他,想让他只能看着他一个人,想让他永永远远离不开他,让他待在他身边哪也不去。

    “我是听说你病重才赶过来探病的,你既然……”

    唐浩初没说完的话被霍彪用唇堵住了。

    霍彪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后颈,舌头强硬地挤进口腔,力道极其凶猛,并用牙齿去咬他的唇舌,像要把他一口口吃掉一样。也不知是他咬到了对方还是对方咬了他,唐浩初甚至尝到了血腥味。这才意识到之前经历过的那些吻都算不上什么,眼下的吻才是真正可怕,对方就像要将他撕扯着吞入腹中的兽。

    霍彪从来不是唐浩初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温柔,他骨子里本就充满了兽性。唐浩初不知道霍彪其实已经在努力克制了,也不知道霍彪为什么会发疯,但在霍彪看来,他早就应该疯了。

    唐浩初努力挣扎,然而挣得越厉害对方的手臂收得越紧,最后被连亲带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只能仰着头接受这个吻,全身都被对方的气息淹没。霍彪却还觉得不够,还想再深一点,最好能将唐浩初全部吞吃到肚子里,才能真正满足。

    两人在挣扎中摔到了地毯上,地毯很厚,摔得不算多疼,但唐浩初的脑袋碰到了桌子腿,又是身娇肉贵的体质,生理性泪水很快充盈了眼睛,平日里会因他一个皱眉就心疼万分的霍彪却在此刻被这眼泪激发得更难自制。

    他心里的不安全感就像处于地震中心带的小岛,地震来临,剧烈的震动和轰塌能让整座岛屿覆灭。他忍了太久太久,所以小岛下的火山岩浆一朝喷发,便不可抑制。唐浩初一口咬住了霍彪的肩膀,大概是用尽了力气,像一只刚学会咬人的小老虎般凶狠地把牙齿咬进了肉里。

    血立即涌出来,霍彪却毫不在意,反而将肩膀进一步朝唐浩初嘴里送,好方便他咬得更深。于是越来越多的血涌入唐浩初的口腔,让他只能松开嘴将其吐掉,却在这时被霍彪抬起下巴,半逼半哄地使他咽了下去。

    唐浩初喝了一口血,整个喉咙都充满了腥味,隐隐听到霍彪在他耳边低低呢喃:“浩浩,你喝了我的血,我们就融为一体了。我对你就像卑微的流浪狗对待拼命得到的肉骨头,已经饥饿难忍,偏偏还有太多人想和我抢。我没法将他们通通赶走,只能把你藏起来,你懂不懂?”

    没有人回答他。

    唐浩初沉默地把头转到一边,甚至连看都不想看霍彪一眼,霍彪也沉默着没再说话,曾经一起长大且无话不谈的两个人竟有朝一日到了没有话说的地步,屋内的气氛凝滞得像真空。

    天彻底暗下去,唐浩初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睡了很久,但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到小时候住过的魏家的房子,梦到很多他喜欢的糖果和蛋糕,但场景很快一变,房间里布满了怪兽,顿时全身紧绷,心慌不已,却怎样也无法逃走,直到隐隐听见耳边传来熟悉且温柔的轻哄,才渐渐放松下来,任凭那轻哄将他拖入更深沉的睡眠。

    霍彪却无法放松。唐浩初当晚就开始发烧,温度称不上高烧,但足足两天都没有退,霍彪精心地守在他身边哪也没去,只觉得才两天的功夫,他整个人就明显地瘦了下去。睡颜看上去也异常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碎了,连身上轻轻软软的羽绒被的重量都承不住一般,苍白的脸色让霍彪不忍心看。

    于是将视线转向其它地方,落在衣襟处的吻痕上。霍彪竟神奇般的借此获得了一点说不出的踏实感,视线最后落在放于被子外的无力蜷缩着的手。

    轻轻地把那只手握入掌心,竟在这时惊喜地感觉到手指微微动了动,重新看向唐浩初的脸,果然见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忙第一时间拿了点温水送到唐浩初干裂的唇边,大概是神智还有些迷糊,唐浩初很乖地就着霍彪的手喝了一口。于是霍彪又拿来炖好的汤羹,想哄他吃点东西。

    已经恢复神智的唐浩初却抬手将霍彪手里的碗一把掀翻了。

    一碗汤顿时全洒在被子上,还溅到了唐浩初的手,霍彪顾不上别的,只管拉住他的手查看有没有烫伤。唐浩初抽回手不给霍彪看,望着霍彪的眼里满是火气,“放开我,我要回家。”

    霍彪转身又盛了一碗汤,然后将吹凉后的汤碗直接送到他的唇边。唐浩初依然不喝,咬着牙关,以行动表示不配合。

    其实他胃里已经空得很难受了,但什么也不想吃。霍彪伸手捏住他的下颚,逼他松开牙齿,试图用嘴对嘴的方式喂。可事实证明如果唐浩初不想喝,谁也逼不了他,汤汁已经送到了喉咙,他却不往下吞咽,不仅被堵在喉咙口的食物呛到,还差点造成了窒息。

    霍彪慌忙把人松开,唐浩初立即猛烈地呛咳起来,烧到发炎的喉咙难受得要命,同样难受的胃部还引发了干呕,仿佛要把汤汁连带着这几夜混乱的梦境全部从身体里呕出来。这咳声让霍彪心疼得厉害,几乎没办法听下去,因唐浩初拿自己身体赌气而引发的怒火也和心疼一起冲上头顶,收拾了湿掉的被子和乱七八糟的碗筷便转身出了卧室。

    门砰地一下关上,唐浩初还隐隐听见了咔哒一声。

    霍彪站在厨房里深深喘了好几口气,又来回走了几圈,突然一脚踹在了旁边的矮柜上,柜子顿时在地面上撞出轰隆的响声。胸口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却升起了将唐浩初一个人丢在屋里的担忧。

    他的小少爷从小就娇气,怕冷也怕热,不能吃半点苦,如今受了那么大委屈,怎么发脾气都是应该的。想起对方当年出水痘时独自躲在衣柜里不愿意见人的模样,更加担忧和着急,匆忙走回卧室。

    进门的第一眼看到床上没人,忍不住心头一沉。然后在左手边的落地窗前发现了光着脚站在窗沿上的唐浩初,如果不是窗户打不开,霍彪毫不怀疑他会跳下去。

    霍彪深吸了一口气,把人抱回床上,也许是没力气,唐浩初没有乱挣,只动了动低垂的长睫毛。因为喉咙疼,许久才有些困难地发出轻微的声音:“你要关着我吗?”

    霍彪避而不答,伸手轻轻盖在他额头上试温,“乖啊,别说话,我让医生过来。”

    唐浩初抓住霍彪的衣袖,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我要回家。”

    霍彪微低着头,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你不吃饭,拿什么力气回家?”

    于是唐浩初总算乖乖吃饭了,当然吃药的时候依旧要像小时候那样要哄很久,但霍彪哄得轻车熟路,没有半分不耐。直到第三天早上,唐浩初才得以迈出卧室走下楼梯,真正地看这栋房子的全貌。视线在客厅环绕了一圈,越看就越觉得熟悉,最后对着朝阳处那一整面墙的书架愣了愣神。

    曾亲口对霍彪说过的话在一点点浮现在耳边。

    “古堡的房间太多,伦敦那套别墅又装得太奢华,我喜欢自然质朴又温馨的。房间不要太多,但每间都要宽敞明亮,客厅朝阳的地方要留一整面墙放书架,卧室的床要很大,这样怎么滚都掉不下来,最好再有一个可以养马的小牧场和一个种满花的玻璃花房……”

    这些话连唐浩初自己都几乎忘了,却没想到霍彪一字一句地记了下来,并一样不少地将其变成现实。他不知道他筹备了多久,又用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只知道自己此刻心情复杂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叮,任务二‘人设不崩’的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