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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武媚娘遥望城头,湖心里老魁带刀(5)

    徐凤年为此专门跑听潮亭翻遍有关闭息的武学古籍,只在道教秘典中找到“胎息”二字相对符合,可徐凤年对武当山不陌生,没听说山上有哪位当世高人能达到如此绝妙的“玄武定”,在对道士没个好感的世子殿下看来,道藏所谓“脉住气停胎始结”“若欲长生,神气相注”此类措辞不过是故借仙人语来蒙蔽世人的,师父李义山更明确地说过世上无鬼神,道教天师辟谷三年已是极致,绝无乘龙驾鹤羽化飞仙的可能。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的世子殿下拎着绣冬上了岸,抽刀砍下四五根绽满黄芽的柳条,环绕一圈,戴在头上,一甩那把归鞘的绣冬,闲庭信步。

    到了听潮亭台基上,樊小姐望着檐下三块匾,分别是先皇题词的九龙匾“魁伟雄绝”,还有出自大家手笔的“有凤来仪”和“气冲斗牛”,她反而对抛下饵料锦鲤翻腾的艳丽景象并不如何心动,与以往那些被徐凤年软硬兼施拐来的小姐不太一致。

    徐凤年心想不一样才好,总是鱼翅燕窝也倒胃口,偶尔来点秋鲈、冬笋才能开胃。就在徐凤年偷着欣赏身边姑娘清丽容颜的惬意时分,天生异象,湖水沸腾跌宕起来,与大雪时节那一日如出一辙,徐凤年心中惊喜,一招手让下人将脸色惊骇的樊妹妹领去了凤仪馆,并且下令屏退湖边所有人,做完这些,徐凤年急匆匆跑向停有乌篷舟的小渡口,拎着削铁如泥的春雷刀跳上船,刚要执橹划船,就看到老黄摇晃着瘦如竹竿的年迈身体冲过来,竟然还背上了那个曾让徐凤年吃足苦头的长条布囊,里头装有一只将近四尺的紫檀木匣,徐凤年翻了个白眼,这老黄凑什么热闹,到时候万一湖底老魁翻脸不认人,主仆两个又开始比谁溜得更快吗?

    等老黄上了小舟,徐凤年划向湖心,手心俱是汗水。

    世子殿下的赌品一直不错,这回就赌个大的!

    要说徐凤年一点不怕,那是自欺欺人。只不过徐凤年相信直觉,那被困湖底十几年的老魁不至于跟他过不去,好歹不深不浅地打了这么多年古怪交道,徐凤年丢下去的鸡腿啊烤肉啊不计其数,春夏季节隔三岔五就潜下去混个熟脸,怎么都算有点交情了。

    这件事,徐凤年没有跟老爹徐骁提起过,相信父子两个其实都心知肚明,徐凤年最多是存了当年救命之恩的感激,哪怕因为将这头湖魁困兽放出了牢笼,而惹恼了徐大柱国,大不了就是挨一顿鞭子,何况徐凤年也好奇北凉王府的能人异士到底有多厚的底蕴实力,更想知道一个能够胎息十数年的老魁是不是和那天下十大高手一个级数的高人。

    徐凤年故作镇定道:“老黄,知道我去干什么吗?跟着我作甚?你会游水?可别淹死!”

    老仆羞涩一笑,没有说话。似乎觉得行囊沉重,抖了抖小身板,将木匣提上几寸。到了湖心,徐凤年将紫色春雷拔出远没有绣冬那般华美的朴拙刀鞘,深深呼吸一口,刀尖向下,使劲丢下去。半晌过后,没动静。

    徐凤年差点破口大骂,心想该不会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得自己跳下去捞刀?老黄缓缓挪步,来到船头,纹丝不动。

    徐凤年无奈道:“老黄,甭跟我装高手,你有多高,我还不清楚?”

    老黄转头嘿嘿一笑。

    徐凤年瞪眼道:“笑啥笑,没门牙了不起啊?!”

    顷刻间。湖水比以往任何一次起伏都来得剧烈恐怖,那架势,简直是要翻天覆地。躲在船内的徐凤年第一个念头是喊上老黄风紧扯呼,接下来当然是让老爹的手下来收拾残局了。他一个耍横扫千军都能把春雷耍出手的世子殿下,总不能傻乎乎地去跟老魁较劲。可很快徐凤年就察觉到乌篷小舟的诡异,湖上风波骇人,可只见那三年游历一遇危险就脚底抹油的老马夫微微一跺脚,摇晃的船身便瞬间固若磐石,一动不动。

    老黄还不忘转头咧嘴一笑,伸手比画了一下与徐凤年身高差不多的高度,大概意思就是我是这样高的高手。徐凤年哭笑不得,好你个老黄,现在还有这份闲情逸致,别等下被老魁打得满地找牙,你可是原本就没门牙了。听潮亭三楼回廊跃下一道灰色身影,单足落地,一点一弹,身形轻灵潇洒地掠向湖中。徐凤年下意识一抬手,这才发觉手里没黄瓜可以啃,有些遗憾,好戏上场喽。

    听潮亭,即江湖人士嘴里的武库,里头有守阁奴五名,年幼便在阁内爬上爬下甚至有时尿急了就找个角落撒尿的徐凤年打小就熟识,一声声伯伯爷爷喊得殷勤。此时掠出听潮亭的三楼守阁人是一位道门高人,三大道统之一九斗米道的一位祖师爷,据师父李义山说精通奇门遁甲,货真价实的从二品通玄实力,只是为了听潮亭里的一卷孤本《参同契》才甘心入阁为奴为仆,徐凤年小时候爬楼梯嫌累,没少让老人背着。

    九斗米老道士身穿一袭灰色广袖道袍,弹入湖面后,蜻蜓点水,飘逸前冲,双袖一卷,卷起两道水柱,直直激射湖心。

    徐凤年见小舟不至于倾覆,就安心不少,啧啧称奇道:“原来魏爷爷身手如此彪悍,早知道当初出门游历就带上他了,那些个劫匪草寇还不被揍得屁滚尿流啊。”老黄听见了世子殿下的话,转头一脸幽怨,老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辛酸。

    徐凤年不想让跟着自己奔波劳累三年的老黄伤心,笑道:“魏爷爷再厉害,也比不得老黄你掏鸟窝摸鱼来得贴心嘛。这世上高手常有,但会编草鞋的老黄就一个!”

    老仆“含情脉脉”地温柔一笑,看得徐凤年一身鸡皮疙瘩,连忙道:“看戏看戏,别错过了。”主仆两人都望向湖中。两条乌黑锁链破水而出,如蛟龙出海,气势十足。锁链尽头牵引着两把无柄刀,一把刀锋清亮如雪,一把鲜红如血,用世子殿下的话说那就是极有卖相,杠杠的,一看就是高手的派头和气焰,徐凤年也就是手头没大摞银票,否则定要高喊一声“该赏”!

    双刀破去九斗米老道挥出的两条水龙,当场斩碎!足足一丈高的雄魁体魄冲出湖面,没了湖底双脚铜球万斤坠的束缚,那横空出世的白发老魁猖狂大笑,几乎刺破徐凤年的耳膜。一抡锁链,带出一道弧线,猩红巨刀劈向老道士,刀势霸道绝伦,划破长空,挟带呼啸风声。

    魏姓老道轻喝一声,单脚踩水,激起千层浪,斜射向长刀。水浪被划成两半,巨刀势如破竹,老道士一抖袖袍,试图拦下这几乎是生平仅见的凛冽一刀。却是徒劳。

    道袍宽博袖口瞬间粉碎。一招便败。身影倒飞出去,跌落湖中,生死不知。原来湖中老魁也带刀。与白狐儿脸都是双手刀,一个卷风雪,一个掀波涛,不知哪个更厉害些?

    眼神迷离的徐凤年咋舌道:“这老魁莫不是天下无敌?早知道高手都是这等威风八面,当年就听徐骁的劝,好好练武了。”

    老黄又不甘寂寞地转头,摇头呵呵憨笑道:“不无敌,不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