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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阴谋

    寅时,天空甚至还是灰蒙蒙的,别院的家仆们已经各司其职,宋仙舟素来爱花,就算在不经常去的别院中,也会有专门照料花草的人。

    粉蛾立于花上,被一婢女徒手捉住。

    另一人提着水桶跑过来,与她分享刚刚听到的趣闻。

    “喂,我跟你说,郎主请来的那客人哟,闹了笑话了!”

    “你莫说了,我还想去郎主身边伺候呢,郎主好不容易来一次,要是我们背后在嚼舌根,被人知道了,那就惨了。”

    “算了吧,虽然长得不错,那位郎君看着衣裳还没我们穿的好,来的时候也跟个落汤鸡一样,怕是因为可怜,才被郎主邀过来的,不必怕。”

    一舀水落在花瓣上,惹得花枝乱颤。

    “是她啊。”婢女努了努嘴,在大院中侍奉的人,有时都要比旁人挑剔几分,“我看也是,一个贡士混成这样,怕是没什么再好的前途了。她怎么了?”

    “我是听昨夜伺候她的说的,昨天说什么感染了风寒,请了郎中过来,最后你猜怎么着?她死活不让那郎中号脉,闹得郎主都要来问她了,她才说是、是跑马了!哎呀,丢死人了!”

    那婢女先是脸一红,随即笑出了声,“怎么会有这样粗鄙的人,要不是脑袋里有点圣贤书,说不定连我们都不如呢。”

    宋仙舟是什么人,出身簪缨世族之首,燕朝最年轻的吏部侍郎,吃喝用度,甚至是伺候他的家仆,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顶好的东西。

    今朝施行科举,鼓励寒门考学,就这个黛贡士,真不知道是从哪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为这事大闹一场,粗俗不堪,怕是郎主也不会再与他来往了吧。

    傅兰萧从堂中经过,带起一阵风,面沉如水。

    “将那两个婢子拖下去拔舌。”

    “是,”戚无领命,又道:“主子,那个小奴婢那边,是否让属下一并去办了。”

    他眼神一睨,“你很闲?”

    “那是否要等她一并——”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傅兰萧打断了,他剑眉一挑,语气已经带上了愠怒,“你觉得,我很闲?”

    夜里虽闹了一通,黛争依旧起得很早。

    想到昨夜她急中生智才想到的两全其美的借口,她又臊红了脸。

    要不是为了将自己的身份瞒下去,就算把她嘴巴用浆糊黏住,她也不会说出这样没廉耻的话。

    这也归功于她在周府做工那会,好些男人私下里总是讨论这些面红耳赤的话题。

    黛争明面上是男子,有时也没办法听不见。

    她看着床头几包装的方方正正的药包,专门给她开的,听说都是些滋肾壮阳的好东西。

    黛争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要把它们带回去。

    她的面色还有些苍白,许是落水之后又来了葵水的原因。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病气,好似真的阳气外泄了一般。

    她提着三叠药包,正看着前堂外有两个婢女跪地求饶,额头上磕的血红一片,但马上就被拖走。

    青石路上,只留下几道模糊的血痕和延绵不绝的惨叫。

    黛争不免心惊,唏嘘道,就算是宋仙舟那样的人,惩罚起奴婢来也毫不手软。

    只要被按上了奴籍,就永远会被人随意践踏。

    “黛贡士休息的可好?”

    宋仙舟身着绯色官服,衬得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可黛争却觉得跟那血红没什么差别。

    十分扎眼。

    可黛争偏偏是个实心眼,她还在内心纠结了一会,才鼓起勇气说:“宋大人,那两位婢女做了什么错事,需要这样惩罚吗?是否太过了点。”

    宋仙舟很高,她说话时就需要微微昂头,带着不解,还有一丝可见的愁怨。

    她的眼睛很好看,是最让人有记忆的地方。

    明眸流盼,亮若星海。

    “如果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不就算了吧?”

    黛争就是这般,她没有城府,鲜少虚与委蛇,心里也装不住事。

    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大的面子,可还是想争取一下。

    宋仙舟笑着摇了摇头,这人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其实傅兰萧想要随意处置他院中的任何一人,宋仙舟都没什么理由阻止。

    宋仙舟也不知道这两个婢子是哪里惹恼了这位,落得这样的惨状,他还以为,黛争会和他心照不宣,都不去提这事。

    他不禁想,为什么九殿下会跟这种人有交集。

    又不由得想起,黛争半夜那事,她看起来那么惧怕郎中,他走近一步,她都要后退三步。

    后来更是大言不惭,毫无愧色地说出一些难以启齿的私事。

    说来也奇怪,要是别人说出,他都会十分嫌弃。

    黛争却不然。

    不过,宋仙舟又看她病殃殃的,不忍道:“黛贡士还是多补补身子,莫操心他人的事了。”

    黛争“啊”了一声,手指尴尬地绕着药包上的粗线,“我会的,多谢宋大人的好意。”

    那看来是没得谈的意思了。

    她垂着眼眸,刻意不去看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视线却正巧落在大门外的马车上,像是故意往那边看似的。

    她看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撩起了车帘,而它的主人,正静静地望着她。

    这个面若冠玉,心似毒蝎的伪君子,墨发高束,目光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