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人说穆有昔是两袖清风的青天大老爷，这种狗屁倒灶的话，落在欧阳离修的耳朵里，全当是这女人在放屁。

    他略显干涉的咳嗽一声，这才发话道：“穆夫人，你搞错了一件事。穆有昔大人之所以被抓起来，并不是仅仅是因为罗永昌的案子，还包括他刑讯逼供一个平民女子，这种做法，不但没把大燕朝的律法当成一回事，更是没有把初来乍到的刺史大人放在眼里。”

    “你看，我们朝廷的刑律有规定，就算是一个死囚被关在牢房里，不到秋后问斩的时候，也决不允许他随随便便死了。倘若死了的话，主审的官员不但要有责任，最倒霉的会连自己的官职都要赔进去，还要被锁拿问罪。”

    “俗话说的好：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衙门里的那些套路，夫人你也知道许多。在那些棍棒交加，各种严刑拷打之下，就算他是个铁打的汉子也会熬不住招供，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弱质女流呢？”

    穆有昔自从被刺史秦鸿抓起来，许多扬州部的官员都是看热闹。虽然那穆有昔在整个扬州的名声都不是很好，可他始终是一位地方官员。他那位出身郑家旁支的老婆要闹起事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绝对有那么几手。

    现在欧阳离修可不是当年只会死读书的书生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浮浮沉沉，他早已明白做官就是要心狠手辣，不但要对别人心狠手辣，有的时候对自己更要辣得很。

    眼前这个女人，在他看来只是个姓郑，攀着吴郡郑家混饭吃的无知女人罢了。

    穆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堪，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欧阳离修就接着说道：“你要知道，刺史大人手中现在有你丈夫留下来的口供，而且那天在公堂之上，他也承认对那个女人的严刑拷打都是硬来的，他收了那女人丈夫送来的百两银子还有她婆婆的金银首饰。”

    “这些都是罪证，别说是在刺史大人手中，就算你跑到洛京御史台，或者要闹到皇帝面前告御状，你一样打不赢这场官司。这样一来，不但穆有昔那张老脸被你丢光了，就连你的颜面也不可能保得住。”

    “夫人，不怕说句得罪的话，你们郑家一族在朝中财雄势大。可是你也要清楚，财雄势大的是那些郑家的嫡系，或者是占据一方的强大旁系。像你这样的郑家女子，在郑家并没有多少说话的力量。你一味想要闹事，无非是想证明穆有昔他是清白公正的。可是这话，你放到整个上虞县去，随便找一个八十岁的聋子问问他，你看他信不信？”

    穆夫人的脸色骇然一变，她当然知道欧阳离修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况且自己来闹一闹也不仅仅是为了给穆有昔洗脱嫌疑。

    如果不能给穆有昔洗脱嫌疑的话，一旦证实他贪赃枉法，自己的家产就要被充公。充公之后，自己这个女人也就剩不下什么了。

    就算回到娘家里去，虽然娘家不缺钱，但是她却成了个被抓了典型的贪官老婆，这样一个女人，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说不定还要被那些子侄辈的子女嘲笑。

    想到这儿，穆夫人满怀希望的看着欧阳离修，希望他能够从自己的眼神中读懂自己内心的一些想法。

    果不其然，欧阳离修确实是一个读书人，他只是沉默了片刻，便接着说道：“穆夫人，穆县令家中的那些家产并不一定都是贪赃枉法得来的，况且我们刺史衙门也不在乎区区一个县令家中的私财。我会禀明刺史大人，穆县令这个案子，我们尽快把它办妥。随即把他押送到大理寺去。”

    “大理寺？那就不用了吧？”穆夫人急忙说道。她知道大理寺那个地方很是麻烦，比刑部衙门要难缠的多。要是真的进了大理寺的话，她万贯家产至少也要被扒出来八千贯。

    欧阳离修翘起了二郎腿，若有所思的看着穆夫人：“那可不行，大理寺并不是你想进就能进，想不进就能不进的。这个案子既然涉及到七品县令，我又怎么能不上报呢？穆夫人，虽然我只是区区一介治中从事，可好歹也算是一介小小官员。这件事报上去的话，一旦出现了什么纰漏，刺史大人肯定是秋毫无犯，但是我这个小治中从事就难说的很了。”

    “就好比我们现在断定穆大人是有罪的，如果送到大理寺去，大理寺认为他没有罪。随即追查下来的话，我这个治中从事马上就要被抓起来。穆夫人，你可要想清楚啊？如果你认为穆有昔无罪，这也是给你丈夫证明清白的大好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这个难得的翻案良机。”

    “绝佳良机？”穆夫人一点也不相信，这摆明了就是要坑人嘛。送到大理寺之后，大理寺那帮孙子整天都在洛京溜达，几乎被七大家的人塞满了。这些人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没事的时候，好的就像穿连裆裤子一样，他们又怎么会驳回秦家大少爷的案子呢？

    真闹到洛京去之后，秦家随便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只要是有点分量的，大理寺那波人还不唯唯诺诺，马上为首是瞻？

    穆夫人往前挤了挤，靠近欧阳离修的身体。她那肥胖的身材差一点就要把瘦弱的欧阳离修给挤到一边去，但是她那张大嘴还是贴近了欧阳离修的耳边，低声说道：“不去大理寺，就在扬州部结案。如果这件事情，大人能办，我可以送你一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