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江阳城。

    炎炎夏日，正午时分，滨江大道行道树上的蝉有气无力地叫着。

    秦长寿头戴耳机迎着腾腾热浪，摇头晃脑地跟着韩磊哼唱起来，“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都为梦中的明天。”

    “大爷大爷，你别走！”

    斑马线上。

    一个拿拐杖的老大爷，正十分嚣张地挪步。

    螃蟹都没他嚣张。

    耳朵里刚传来“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的旋律，秦长寿就撒丫子就朝大爷跑去。

    看起来，老大爷不仅嚣张，耳朵还有点背。

    嗓子眼就快冒火星了，大爷鸟都没鸟他。

    滨江大道疾驰的车很多，都在60多码，万一没刹住，大爷可就没得明天了。

    “大爷，快回来！”

    看老人家还没过一半斑马线，秦长寿取下耳机挂在脖子上，站在人行红绿灯前大喊。

    大爷依旧没理他。

    “这大爷耳背得太厉害了吧！”

    秦长寿嘟囔一句，伸出左手向来车示意，然后快速冲向大爷。

    当看到红白相间的拐杖，再瞧见大爷戴着墨镜，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来来往往的车，刷刷地穿梭在两人身边，搞得秦长寿心惊肉跳。

    这要是被撞死了，可赔不了几个钱。

    眼看头顶前方的绿灯还有十秒就变红灯了，秦长寿赶紧拉着大爷走到道路分割线上。

    “呼呼呼，大爷，你喝酒了？”

    “什么？”大爷歇斯底里地喊。

    “没什么。”秦长寿朝着他耳朵大喊一声，“大爷，你先站一会儿，现在是红灯，不能过，危险！”

    尽管他们站的地方，也很危险。

    “我会怕危险？笑话！”大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继续走。

    秦长寿吓得一把拉住他，没想到老爷子居然和他拉扯起来，还喊了一句，“打劫啊！”

    卧槽！

    秦长寿的手一软，被大爷强有力的麒麟臂硬生生给甩了出去。

    吱吱吱，嘭！

    秦长寿觉得身体被两万牛蹄给踩了，动也不能动，喊也不能喊。

    而那个清瘦的高个子老人，居然撒丫子过了马路。

    “什么情况？我被谋杀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眼前的画面突然一片血红。

    “死鬼，快点！”

    “？？？”秦长寿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什么不正经的医院，什么不正经的称呼。

    啪啪啪啪啪！

    秦长寿刚睁开眼睛，身上就挨了一记闪电五连鞭。

    疼痛深入骨髓，他狂抓痛处，哇哇哇乱叫。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他猛然回头，想和打他的干一架。不想却看到个奇丑无比的牛头。

    目光下移，又看见中年大叔的肚子，以及一双外八字的腿。

    牛头人？

    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那高大的牛头人再次怒吼，挥舞带电光的鞭子抽打在他身上。

    “再看？再看让你魂飞魄散。”

    秦长寿赶紧往前走，却发现前面的人也有点不对劲。

    他们根本没踩在焦黑的地上，而是离地十公分，踏空而行。

    “你这新鬼，别磨磨蹭蹭！”他旁边的牛头人再次喊。

    鬼？

    秦长寿好奇地低头一看，发现身上汩汩汩地流着鲜血，脚也是离地的。

    “我……我踏马死了？那……这阴森森的鬼地方，是阴曹地府？”

    回答他的，是牛头人的又一记闪电五连鞭。

    ……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秦长寿跟着死鬼队伍中走了很久很久，才明白自己是真的死了。

    意识还在，手却可以穿过身体，流出的血也变绿了。

    长寿？爹起的这名是真好。

    二十四岁也算长寿？

    嗯，跟年猪比的话，倒也算。

    不知道过了多久，死气沉沉的队伍终于到了一殿阎罗的地盘。

    高堂之上，戴着“弼马温”官帽的秦广王，一个一个审着死鬼。

    善人寿终正寝的，接引超升。

    功过两半的，交给第十殿阎罗脱胎转世。

    没法判定的，交给机器——殿右高台的孽镜台。

    照一照鬼样子，就知道是不是好人，好人轮回坏人下地狱下油锅。

    秦长寿懵了。

    自己扶老人过马路肯定算善人，可不是寿终正寝啊！

    那怎么算？

    不会让我转世成女人吧，不要啊！

    很快，轮到他了。

    浓眉大眼的秦广王，正拿着一台平板翻开着。

    “这生死簿上说，你被冥界派去地球体验生活的第一殿阎罗，给间接害死了？这……”

    四目相对。

    “是你？”

    “是我，瞎眼又耳背的老大爷！可不就是我吗？”秦长寿愤怒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