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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困

    第八天,距离出发前和高湛约定的最后期限已经过了八天,常州城被整整围困了近三个月,粮草早就吃光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冒尖的,人们几乎要掘地三尺。

    可比肚皮更加惶惶的是人心。

    此时正是六月的梅雨季节,天气却反常的妖异,低低的气压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腥,呼吸间仿佛带着枷锁,让人说不出的烦躁,可这雨却迟迟没有落下,像是盼望一场酣畅淋漓的痛快,老天爷也在等待最后的一触即发,大楚的汛期即将如约而至,轻歌摸了摸腰间的软弓,她想起出发前高湛对她说的话。

    “轻歌,你可以的。”

    高湛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大大的双眼皮,眼角微翘,因为离得近,可以看到睫毛齐刷刷的像一尾羽扇,熠熠的瞳孔中只有一个倒影,像是能看到你的心里,整双眼睛活色生香,却丝毫没有影响他身为一个男人的英气。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直直的望着你的眼睛,脸颊的肌肉收紧,看的出正紧紧咬着牙关,嘴唇微微抿着,语气中带着一股笃定。

    小时候淘气,逼着文佩去引开路川,自己攀到成华殿后的那棵百年凌霄上,待摸够了那一窝小司雀,赏够了永安城的风貌,却不记得要怎样下去才好,祖父教导的轻功口诀早抛到了九霄云外,这才想起怕来。那时候,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湛,就站在树下,青衣玉冠掩不住眼里的紧张,高高的举着双手,“轻歌,跳下来,我接着你,你可以的。”

    小小的轻歌就这么眼里含着泪花儿,嘴上撅着鼻涕泡,紧紧的闭上眼睛,鬼使神差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幸亏路川赶过来,半空中接住了尖叫的大楚国长公主。

    一行人直接跪到了皇帝面前。

    怂恿长公主的罪名可不小,彼时还只是太子太傅的高赟匆匆赶来,自认管教不严难辞其咎,逮着高湛就是一顿臭骂,恨不能在殿前就掏出家法来。其实轻歌觉得高湛挺冤枉,想替他辩解几句,可架不住高太傅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压根儿让人插不上嘴。最后还是皇祖母打了圆场,道是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轻重,记了教训,闭门思过半年吧。轻歌则被路川直接拎到了桃木桩子上,这次是她祖父下的旨,练不出来就别下来了。现在回想起来,着实丢人的很。

    那个时候的半大少年,就是用这种毋庸置疑的口气说着同一句话。

    常州府衙已临时改建成了战时的军机重地,除了长公主召见,外人一律不得入内。轻歌收回思绪,注视着面前的沙盘。常州地处大楚的西北方,背靠麓山山脉,经历两任皇帝的治理,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边贸互市已初现繁荣。驻守常州府的是骠骑大将军宇文焘,柱国候宇文樾的长子,将门虎子,麾下宇林军,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乃大楚虎狼之师。近两年,夏辽蠢蠢欲动,屯兵函临关,却迟迟没有南下,对他也很是忌惮。

    半年前函临关外马贼横行,劫掠商队,杀害百姓,短短时间竟发展起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函临关总兵王允曾向大将军请兵剿匪,获准后由副总兵刘澹带一千骑兵伪装成商队出了关,至此再没了消息。一千训练有素的骑兵应对区区一群乌合之众原本绰绰有余才对,可这一千人竟全部没有回来,生死不明。王允前后派出十几个斥候,函临关外三十里以内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连个马蹄印儿都不见,更别提战场了,这一千人凭空消失了。此事怪异的紧且事关重大,王允不敢隐瞒,亲赴常州向宇文焘汇报。函临关距离常州城不过半日路程,快马当日可回。谁曾想,这厢刚出了城门,走了约一里地的光景,冲天的“杀!!!!!!”伴着马蹄的轰鸣声迎面扑了上来。

    “是辽狗!”“是辽狗!”“辽狗攻城啦!”队伍里的斥候率先喊起来,所有人惊惧之下狠狠勒紧了手里的缰绳。

    前方祭起的大旗上醒目的“夏”字,如同灭顶的五指山压了下来。王允目眦尽裂,辽兵平素里虽有扰边,但绝不敢犯我大楚,此番大举进犯,必有远谋。而此时自己不在城内,

    已是死罪,到底是经年的老总兵,当下有了决断,解了身上的印信交于身侧的两个亲兵,派了二十个弓箭手掩护,即刻前往常州搬救兵。

    “小石头!”

    队伍里最小的骑兵,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打马上前。

    “小石头,回城去!!大声喊关城门!!!大声喊!!!”

    “总,总兵大人,我们一起??!!”

    “啰嗦什么!滚!!”说着,狠狠抽了小石头□□的黑马一鞭子,马儿吃痛,冲了出去。

    “弟兄们!!该死的辽狗,竟敢犯我大楚,函临关里是咱们自个儿的父母妻儿,援兵来之前咱们拖得几时便保他们几时,让他们看看我大楚男儿绝不是孬种,跟我杀!!!”

    “杀!!”“杀!!”

    靖元十五年,函临关失守。

    京城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知道父皇的病情怎么样了。一向以鲁直彪悍,速战速决作战的夏辽军此次不知是怎么了,像是做足了围城的准备,时不时的阵前叫骂,猫儿逗弄到手的猎物一般,让双方都憋足了火气。

    “刘响,地道挖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有此及西,往麓山方向挖了十五里,西北十里,各留两个出口,出口处以草屑掩之。”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站在沙盘前回话,正是热血的年纪,连轴转了几天,嗓子干哑,眼睛布满血丝,可身姿依旧笔挺。

    刘响看了看依旧站在烛火下研究沙盘的长公主,张了张嘴,把心里的话又默念了一遍,开口道:“殿下,如果没有他们,我们的粮草一定可以撑到援军”

    “刘响,没有了他们,大楚就没有了。”轻歌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

    小小的烛花映在屏风上轻轻的跳着,房间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下去吧。”

    少年先锋低下头快速的退了出去,看似温婉的长公主也有令人心悸的一面。刘响擦了擦额边的冷汗,为自己的莽撞长出了一口气,向夜色中快步走了过去。

    “路遥,高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