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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月色下

    钟选因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

    小时在东宫侍读,被太子抽打的痛感,又从后背密密麻麻地爬上来,爬进脑海中,啃得人生疼,难以成眠。

    他披上外衣,出了门。

    天气渐渐和暖,夜风吹着颇为舒服。远处石桌旁,坐着个娇小的身影,额前的头发在风里来回剐蹭。

    “殿下好兴致。”钟选因走近,也坐了下去。

    “钟大人。”袁姮抬眼看他一下,伸手将桌上一只酒瓶推过来,“父王藏的酒,请大人品尝。”

    钟选因拿起来,凑在鼻子下嗅味道,“是好酒。”

    “大人不嫌弃就好。”袁姮有些恹恹的,完全不似白天跟皇后说话时的活泼模样。

    钟选因瞧她那表情,必是心里有事,但他不好问,也不想问,只又将酒瓶搁回桌上,和袁姮一同望向月亮。

    安静很久。

    “大人不喝吗?”袁姮后知后觉才发现。

    钟选因笑着摇头,“钟某有恙,酒与药力相冲。”

    袁姮点头,“是,那还是不要喝了。”

    再次安静。

    袁姮其实心思完全不在月亮上,眼神失焦,眼前都是重影。父亲的话没错,婚事总归逃不掉,若是能找个一心一意的丈夫,也算幸福。

    可心里还是难受。

    为什么呢?为什么就是逃不掉?

    “钟大人啊……”

    钟选因闻声转过头,却发现小姑娘并没有盯着自己,不知在看什么。

    “大人,您说,人是否一定要结婚生子?”

    好像有一根针扎在自己心头,钟选因脑海中立时走过地牢里被折磨的场景,屏气半晌,才放松下来,这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来世上一遭,总有应当承担的职责。”

    袁姮蹙起眉头,“职责只能是诞育后嗣,是吗?”

    钟选因只觉得有趣。未婚女子怎么会半夜与不熟悉的男人聊这些?

    袁姮半晌听不到回应,扭过脑袋,认真地盯着对面人眼睛,执着要等一个答案。

    “未见得。”

    袁姮噗嗤一声就笑了,“那大人觉得,还有什么其他可选?”

    “建功立业,教书育人,保卫家国,农事耕耘,都可选。”

    “可没有一个属于我。”袁姮还在笑,却笑得难过,“既不能上战场,也无法入朝堂,连种一亩三分地的力气都没有,父王能指望我什么……除了嫁人,除了生孩子,我还能做什么……”

    钟选因终于有些好奇了,低声问:“殿下不想嫁人?”

    “不想。”袁姮斩钉截铁,顿了顿,又补上半句:“以前不想。”

    “为何现在又想了?”

    袁姮抓过酒瓶,猛灌下一大口,烈酒辣得她嗓子快要从口腔中冲出来,呼吸外头新鲜空气。“因为我要让王府有个助力,有个依靠,因为……小侄女还得嫁人……”

    对面人不再说话。

    钟选因见过许多恨嫁的姑娘。当初在霍城时,孟二姑娘整天都嚷嚷着要嫁给世子哥哥,为了跟世子出去玩,装病翘课翻墙出去,被家主逮回来罚跪祠堂。后来行军至沅水,竟然有姑娘半夜爬上他的床,说是愿意侍奉,只求他日若是生了孩子,能给个名分。

    头次见小姑娘说不想嫁人。

    “殿下不喜欢未婚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