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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灵驹村

    端午刚过,日头已晒得叫人睁不开眼。

    贾春秧蹲在溪边择一把韭菜,她身后几步路的地方是邻家存平叔的屋子,今天是存平叔亲娘的七十大寿,为表孝心存平叔请了阖村的人来吃席,自是热闹非凡。

    贾春秧的娘做得一手好菜,今日自然就被请来帮厨,贾春秧便跟着过来打下手。然厨房小人又多,她就被打发出来择菜洗菜了。

    “要说这老奶奶还真是好福气,看着病歪歪的,谁能想竟也活到了七十。”

    “啧,这话小点声,叫她家里人听到了还不来撕烂你的嘴。”

    也是她选的位置好,碰巧能听见后院里来帮忙的村妇们的闲话。

    “哎,听说他们家春香丫头怀了是不?”

    “你也知道了?你听谁说的?”

    “你甭管我是听谁说的,你只管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十有八九骗不了人的,刚刚我看那丫头还一个劲地吃野桃呢,那东西那么酸,一般人哪下得去嘴?”

    “那恐怕就是了。”

    “谢天谢地可算是怀了,她嫁过去也快两年了吧,肚子一直没个动静,她那婆母的脸拉得比驴的还长。”

    村妇们一阵笑,又有人感慨:“说起来那一年村里三个女娃娃,还是春玉的命最好,嫁过去没多久就怀了,第二年就给他们老胡家生了个大胖小子。”

    “可不是,最惨还是春秧那丫头。”

    听她们提起了自己,贾春秧竖起了耳朵。

    果不其然还是老一套说辞:“三个人里她生得最好又有什么用?命不好呀,还没过门就克死了两个了,这谁家还敢要啊,生怕命不够长?”

    这番话博来一阵叹息,末了得人总结:“怕是要一辈子老死在家里咯。兰芝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结果女儿落得这么个下场。唉……”

    寥寥几语仿佛已道尽了她贾春秧的一生,纵然这些话人前背后她已不知听了多少回,但每每都如大石压心口,叫她堵得慌。

    溪水潺潺,漫过她手中青韭,一片绿叶滑落,顺水而流,不知去向何处。

    “春秧,原来你躲在这里,叫我好找。”一个清脆声音自她背后响起,正是方才村妇们口中的贾春香。

    后院里的村妇们闻得她声,皆是一惊,有人自院门里探出头来,见贾春秧果真蹲在那里洗菜,赶紧又缩回头去,拍打了大腿小声道:“不得了,那丫头不声不响的,许是都给听了去了。”

    有人啐道:“怕什么,咱们说的都是实话。便是她真恼了,年轻姑娘家脸皮薄,也不敢闹。”

    又有人打圆场:“罢了罢了,快别提这话了,这些圆子先拿进去炸吧。”

    贾春香听得里头分明,口中嘁了一声,自来贾春秧身边,嘟囔道:“真是一群长舌妇。”

    贾春秧抬头见她也要蹲下,赶忙拦住,又仰起脸笑问:“听说你有了?”

    贾春香面上一热,轻轻嗯了一声:“前头去镇上瞧了郎中,说是快两个月了。我婆婆和娘都说先不能张扬,得满三个月才能告诉。”

    这是不成文的定例,女子有孕不足三月,恐胎相不稳,故不张扬。即便贾春秧未成家,这也是知道的。

    “不过眼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已经知道了。”贾春香嘲道。

    “总归是件喜事嘛。”贾春秧将韭菜甩了水,搁进蔑箩篮里,端着站了起来,这才想起问她,“你来找我有甚事?”

    贾春香也差点将正事给忘了,她指了指隔壁贾春秧家,咽了咽口水:“你家枇杷树结的好些果,咱们去打点下来吃。”

    贾春秧想起方才村妇们嘴她贪吃山中野桃,不由得笑:“果然是爱吃酸的。”

    贾春香腼腆道:“都说酸儿辣女,我也盼着是个小子,好堵了我那婆婆的嘴,省得她成日家唠叨。”

    贾春秧不爱听这话,但说这话的人却是同她一起长大的贾春香,她也不好说什么,只道:“我先把菜送进去,就陪你去打枇杷。”又笑话她,“才做娘,就贪嘴。”

    气得贾春香往她背上打了下。

    小小的厨房里锅碗瓢盆菜蔬鱼肉摆得满满当当,贾春秧的娘钱兰芝和贾春香的娘站立其间已是拥挤,贾春秧便从窗口将韭菜递了进去,又问可还有事要搭把手。

    钱兰芝瞧见她身后的贾春香,遂笑道:“这里人尽够了,用不着你。春香难得回来趟,你俩且去玩。”

    喜得贾春香上来便拖了贾春秧,又朝钱兰芝笑道:“今个辛苦伯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