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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枝 第4节

    谌嘉树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抬起头,“可以,不过做无痛的话,要明天才能做哦?”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现在估计胃镜室已经排满了今天的无痛名额。“……今天不能做么?”宋青枝有点疑惑,难道今天不能做吗?谌嘉树叹口气,“我们医院麻醉医生不够,每天能分给内镜室的时间就那么点,一般都要头一天预约。”宋青枝哦了声,“那我明天做吧,听说做胃镜很难受的,我有点……”她抿抿唇,停了下来。谌嘉树了然地点点头,“好,给你开无痛的,等下去楼下缴费,拿药,然后再去四楼内镜中心,把检查单和药都交给护士,明天过来做检查,如果你是早上来,今天晚饭之后就不要再吃东西了,可以喝水,但不要太多,如果是下午来,早上可以吃一点粥,午餐就不要吃了,要保持六个小时以上的空腹。”“无痛胃镜还需要有人陪同,让家里人陪你来,或者你的助理也行。”宋青枝哦了声,表示自己记住了,但是应完之后又发现哪里不对劲。刚要问,就听医生又开口了,“那你要不要连呼气试验也一起做了,查一下有没有幽门螺旋杆菌感染?”宋青枝知道这玩意儿容易传给别人,干脆一起做了,没事也能图个放心,于是又点点头,“好。”见她同意,谌嘉树又继续开单,一边写字一边道:“这张单子你缴费之后先拿回去,也是在四楼的内镜中心检查,来做胃镜的时候如果还没轮到你,可以先去吹气再做胃镜,几分钟就出结果。”宋青枝又点点头,哦了声,模样乖巧得很。谌嘉树是第一次在网络之外见到她,只觉得她真人看起来要比镜头里还要漂亮,而且气质很温柔,很好说话。一时间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慨,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是拍不出视频里那样安宁美好的生活的。他将手里两张检查单都递过去,弯了弯眼睛,问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宋青枝眨眨眼,问道:“那我明天检查完出结果,还来这里找你开药吗?”谌嘉树摇摇头,“我明天不出门诊了,你拿到结果之后,可以去住院部十四楼找我,呃、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宋青枝看一眼手上的挂号单,点点头,“谌医生。”最常听见的三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声音悦耳,又有一点绵软,谌嘉树莫名就觉得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他刚点了一下头,就听见她问:“谌医生,你怎么知道我有助理的?”张莹莹可没有跟着进来,她也是第一次挂这个医生的号。谌嘉树被她问了个措手不及,当场就愣了一下,看着她虽然有点憔悴但也还是姣美的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宋青枝就一直好奇地看着他,心说不会这么巧吧,随便来看个医生都遇到看过她视频的人?她这么红的吗???后面还有很多病人等着要看,谌嘉树没有犹豫太久,干脆点头解释道:“你是青枝时间的宋青枝对不对?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我很喜欢你拍的视频。”宋青枝:“……”宋青枝真红实锤:)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甚至还悄悄地挡了挡脸,“……是、是么,今天气色不好,也没化妆,还以为不会被认出来,呵呵呵。”她记得之前有个网红去看妇科,还和医生合照了放上网的,还化着很浓的妆,看得她一阵迷惑,看医生为什么要昭告天下?谌嘉树看懂了她的婉拒,顿时觉得有点好笑,“其实是我的视力比较好,5.2。”宋青枝闻言抿抿唇,要笑不笑的。“要是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可以去缴费了,明天记得来做检查,以后要按时吃饭,再忙垫垫肚子也是要的,刺激性强的食物少吃,浓茶和咖啡也要少喝。”谌嘉树没有让她尴尬多久,很快就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结束了这次看诊。在她出门的时候,听见叫号声又起,有一个中年阿姨和她擦身而过,进去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前面那个那么久哦,我等好久诶!”“抱歉,刚才那个患者的病情有点复杂,让你久等了,体谅体谅,哪里不舒服啊?”他的声音温和平缓,不急不徐,仿佛他的脾气就是如此,不管面对谁都是一样的,宋青枝听得皱皱眉头,不是这样不好,只是……总觉得有点不真实,像是少了点什么,他看起来很年轻,却如此温和平静,一点锋芒都没有。“可能人家本来就是那种性格呢?”回去的路上,听宋青枝说起这想法,张莹莹很不以为然,“不是每个年轻人都会意气风发的嘛,很多人,比如我,就年纪轻轻很咸鱼啊。”宋青枝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点点头,承认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回去之后,大家围住她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医生怎么说是什么问题啊要不要吃药打针啊之类的问题,宋青枝不太喜欢也不习惯被这样关心,但又少不得按捺着情绪一五一十地回答他们的问题。等终于把他们都应付走,她起身走出门,从前院角落的小门穿过去,回到自己家。这里原本是杨家的老宅子,两栋旧式小洋楼,中间有一株很高大的银杏树,前庭后院宽敞舒适,后来被收走多年,再返还时已经残破不堪,楼面爬满青苔,墙面的石灰掉得坑坑洼洼,斑驳破旧,院墙都塌了。当时大祖母花了不少钱,才将院墙重新砌起来,又找人修房子,修完之后又将中间的银杏树挪到了一角,在中间加了一堵墙,开个小门方便进出,打的是等宋青枝长大后留一半给她当嫁妆的主意。没想到后来会开私房菜馆,中间那堵墙刚好隔开了饭店和住家,什么都没耽误。再后来要修路,主动往后退了半米的院墙,原本宽阔的院子顿时狭小起来,银杏树也跟着再次移位,要不是宋青枝舍不得,老太太都想不要了。可是秋天的时候,院子里一地金黄,是真的好看啊,好多人从巷子外头路过,都要抬头惊讶一阵呢。宋青枝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长出新芽来,也许快了。站了一会儿,她转身上楼回房,本来想睡一下,可是又睡不着,于是又爬起来,想起早上送来的大鲤鱼,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去做姜醋鱼吧。“小何,去护长那里拿库房的钥匙,把投影仪拿出来。”谌嘉树一边打印最新的检查结果,一边吩咐学生帮忙做事。多学科会诊下午三点半开始,在那之前他得做好全部准备。徐吉安问道:“你那35床到底怎么回事啊,现在有眉目没?”谌嘉树摇摇头,“不好说,我怀疑是肠系膜的问题,但是不太确定,反正不是贲门癌。”“也对,要真是贲门癌,没理由这么多外院都没找到证据。”徐吉安点点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并决定待会儿去旁听一下。下午三点,小何来告诉谌嘉树,说刘院士他们来了,他连忙起身迎出去。谈话室里,投影仪上已经放出第一张ppt,每个座位上都放着矿泉水,和一张打印出来的患者基本情况,还有笔。除了大佬,还有病理科、放射科、血液科和外科的主任和医生,来的几个人里,级别最高是院士,最低是副主任医师,有且仅有一位,还是人称外科第一刀的赵一刀。寒暄落座后,谌嘉树主持这次会诊,先是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会诊,然后直入正题;“下面由我来介绍一下患者的基本病史。”“患者杨云,男,27岁,因进行性吞咽困难伴体重下降3年入院……”病人的情况有点复杂,光汇报病史谌嘉树就花了十几分钟,说得十分详细,会议室里安静得很,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等他汇报完毕,接着是各位会诊医生讨论的时间。“他的贫血很明显,但是潜血试验每次都是阴性。”“他在外院有个诊断是贲门癌晚期?但又没有任何抗肿瘤治疗,病程已经三年多了,那诊断依据是什么?”“说是晚期,又完全没有远处转移的证据,扩散还是局限在腹腔内。”“梁主任,你们从影像学角度来分析,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我觉得……有可能是腹腔弥漫性castleman病。”第五章晚上好呀,谌医生。“青枝姐,鱼杀好了,给。”“多谢。”宋青枝接过杀好的鲤鱼,认真清洗干净,然后将鱼头和鱼尾切下来,让杨继慈等会儿红烧了给大家加菜。鱼身也不用刮鳞,只沿着脊骨剖开,小心去掉脊骨,然后切成均匀的鱼块,用盐抹匀,加姜片和料酒腌制去腥。杨继慈在旁边切笋,一边切一边同她说话:“老孙家的鲤鱼也不知道怎么养的,一点土腥味都没有,很多客人都挺喜欢吃的。”宋青枝闻言嘁了声,“人家怎么会告诉你,那可是人家挣钱秘籍,不过他家花鲢没有老杨叔家的养得好。”“各家有各家的本事嘛。”杨继慈笑笑,又问她,“一会儿那道油煎笋,你做我做?”宋青枝低头将腌好的鱼块放进煮开的稀黄酱汤里,“看情况,我做也行,你歇会儿。”说着用汤勺推了一下锅里的鱼块,然后转身从桌底下搬上来一摞白瓷深碗,在台面上整齐摆开。“1,2,3……咦,怎么是11个碗,今晚就十桌啊?”林月数了一下,问道。宋青枝用调羹舀了点汤汁,试了试咸淡,回头笑话她:“傻子,多出的一碗当然我们自己吃啊!”好东西不能自己吃,那她这么辛苦学做菜是为什么?林月听了挠挠头,傻乎乎地笑了两声。鱼煮熟了,宋青枝将它们捞出来,用不锈钢调羹小心地将鱼鳞刮下来,将鱼块放进每个深碗里,数量都不多,到底是凉菜,每人能吃一两筷就行了。接着将刮下来的鱼鳞又倒回汤汁里,然后又撒入一把荆芥,开小火继续煮到汤汁变沸微稠。煮好之后将汤汁滤出,挨个倒进碗里,等晾凉后放进冰箱冷藏,鱼鳞煮出来的胶质,会让冷藏后的鱼冻更加好看。下午四点多,消化科谈话室里,针对谌嘉树的35床患者的讨论,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提出了很多种可能,但最终在寻找证据时,都会发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并且患者目前病情比较重,无法接受更多检查,连加以验证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只剩下放射科梁主任提出的“腹腔弥漫性castleman病”和病理科黄主任提出的“硬化性肠系膜炎”两种可能。“休息一下,脑壳疼。”刘院士忽然间说了句,将鼻梁上的老花镜摘下来,伸手捂着脸。大家笑了声,然后纷纷道:“休息休息,喝点水。”休息间隙,还是有人在讨论病情,或者是跟刘院士说说话,难得见到大佬,肯定要搭话,哪怕是夸夸人家学生呢。放射科的梁主任跟谌嘉树要走几张片子,暂时离开回科室和其他医生一起讨论。刘院士已经七十岁了,是消化科权威,带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是业内佼佼者,但为人低调谦逊,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弟子,便摆摆手,“他们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还需要多学习。”说着又看一眼正在专心听赵一刀分析病情的谌嘉树,抬抬下巴,“你看小谌,还这么年轻,不也能管这么复杂的病人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谌嘉树听见,忙回头应了句:“我也是站在周教授的肩膀上。”这话说的,既没谦虚自己很一般,又夸了自己老师,倒把大家都听得笑起来。这时门又开了,放射科的梁主任走进来,谌嘉树注意看着他的神色,觉得他紧皱的眉头像是松开了不少。可能是跟放射科同事的会诊有了统一意见?想到这个可能,谌嘉树心里忍不住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