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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怎么没有。我刚想起,陈宅琴室里,养着一只黄莺儿,每天要吃一个蛋黄,是个传奇。”

夏镇夷想起来,惨淡地笑了。

当年他是小职员,到大老板府上作客,战战兢兢,大气不敢透一口,吃饭时候,菜式美味,不由自主,大声咀嚼,被恩师一个眼色,羞得满面通红……

不久他决定携同妻儿南下,到陈宅辞别,还得到恩师好几封荐书,为他将来事业铺路。

夏太太喃喃说:“乐琴先生明明是个好人。”

茶圃旁,夏彭年握着李平比常人略为温暖的手。

他说:“看,注定我们会在一起。”

他像小孩子般高兴。

李平却恻然不语。

“过去的全过去了。”夏彭年劝她。

李平没有回答。

“那美丽的小女孩,是你姐姐?”

“是,天才不上提琴手李和,十三岁就成名。”

夏彭年知道不该问,还是问了,“发生了什么事?”

李平再也不想忍住不说,她怕憋伤,“她自六层楼高跌下摔死。”

夏彭年像是遭受当头棒喝,头皮发麻,双腿钉在路上,不能动弹。

那与他有数面之缘的美丽小女孩。

去陈宅之前,母亲总是千叮万嘱,教他毕恭毕敬,陈宅的陈设犹如电影中布景,弹琴的小女孩如图书中的安琪儿……

夏彭年说:“李平,我真难过。”

李平吁出一口气,“算了,你说的,”她掉过头来安慰他,“已经过去了。”

夏彭年不出声。

骗谁呢,这种事,永远不会过去。

他们坐上车子,夏彭年说:“由我来驾驶”

但是他发不动引擎。

他笑,“到底是翻新的旧车,中看不中用。”

他下车,“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唤人。”

李平点点头,夏府自有司机,哪怕回不了家。

她知道她跟对了人,什么事,到了夏彭年手上,即时摆平,不用担忧,不劳操心。

李平需要这种舒泰的感觉,她站在树荫下,深深唤着花香。

她知道这是杷子,移植到异乡,一样芬芳。

刚在沉思,有人在她身后问:“小姐,是这部车子?让我看看。”

语气彬彬有礼,完全是下人应有的态度,听在李平耳中,却如晴空起了一个霹雳,她霍地转过身子,面对那个人。

是王羡明!

羡明也在同一时间看清楚了李平,这一惊非同小可,适才东家吩咐他出来检查一辆抛锚的车,着他额外留神,他本来正没精打采地看电视歌唱节目,心中嘀咕不知谁又叫夏家少爷神魂颠倒。

来到花园,只见少女苗条的身型,打个照脸,伊人却是他朝思暮想的李平。

王羡明即时明白梦中人此刻的身份,她不折不扣,当然是夏少爷的新欢。

刹时间一口浊气上涌,王羡明涨红面孔脖子,握紧拳头,踏前一步,像是要有所行动。

李平呆呆的看牢他,她想都没想过王羡明竟然一直替夏家工作,今日窄路相逢,这个场面令她担心过多次,一旦发生,李平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她坦然无惧的看着王羡明,待他发落。

倘若她狡辩、掩饰、逃避,羡明会更生气,但李平镇定的神色影响羡明,他缓缓放下拳头。

他心中有说不出的凄酸,一直憋着的眼泪夺眶而出,沙哑着声音,问出那已经问过一万次一亿次的问题:“为什么?”

李平回答他,答案也已练无数次,清脆玲珑地钻进王羡明的耳朵:“对不起,我只想生活得好一点。”

就在此时,夏彭年过来了,“小王,怎么样,是什么毛病?”

李平的一颗心像是要跃出胸膛,她所恐惧的一刻终于来临,凭王羡明的性子,一定会大叫大嚷,拆穿一切,使她下不了台,吃不消兜着走。

也好,只要能够消掉他心中怨气,也算报答了他,以后无拖无欠。

谁知王羡明伸手在脸上揩一揩,回说:“不中用,我去把大车开出来送你们。”竟头也不回往车房走去,像没事人一样。

李平怔住,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涵养,可见他是真喜欢她,即使她负他,他再怨忽,也不忍破坏她。

李平于是夜经历太多事故,说不出的疲倦,神情呆滞。

夏彭年注意到,过去握住她的手,李平却轻轻挣脱。

王羡明驶出大车,李平一眼就认到是往日他载她去兜风那一辆,恐怕夏彭年做梦也没想到,她早已坐过夏家的豪华

“上车来,”夏彭年唤她。

一路上王羡明像是把自身抽离了,驾车的只不过司机小王,后厢坐着少爷及其常换的女伴,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履行职守。

王羡明不是擅于言词的人,他不懂得传神详尽地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只觉得做一个死人,也比做此时此刻的王羡明要好过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回程路像是长了十倍百倍,车子终于停

夏彭年吩咐小王“我一会儿下来。”

王羡明沉默不语,经验告诉他,这一会儿可长可短,有好几次他在楼下等得瞌睡,才接到电话,差他回去。

王羡明心如刀割,点点头,下车替他们开车门。